。真的,我說的這種個性不是你脾氣犟,而是你身上有一種只有男人、甚至只有江湖上才有的忠誠和義氣。”邢勇又呷了一口酒。
“瞎說八道,我等著你誇我呢,結果等來這個,這算是什麼呀?女孩有這些東西,和男人有娘娘腔不是一樣嗎?得了,你也別解釋了——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你現在怎麼好賴的話都聽不出來啊?這有什麼不好的,你現在就是把箱子底翻過來,也找不出這樣的女人了。你愛聽不聽,反正我喜歡這樣的女人!”邢勇一喝酒,額頭和鼻尖就開始流汗,連指頭也是汗涔涔的。梅曉丫知道這種人很能喝酒,天香酒廠有位綽號“酒簍子”的品酒員,喝酒時就是這樣的。她把酒瓶拿到手裡,擰好蓋放到桌底下。她不擔心他會喝醉,也不怕他話多——他今天的話彷彿裹了層糖,讓她聽上去甜滋滋的。但她發現酒精的熱量令他的眼神黏綢起來,巴在她臉上,揭都揭不掉。她又想起了上一次——應該是她搬來一個禮拜左右,他也喝了很多酒,車軲轆話在灰暗的房間裡滾動著,當時黑暗已經將屋子裹得密不透風,孤零零的燈泡在房樑上打鞦韆,使人彷彿懸在空中。漸漸地,她注意到他的變化:舌頭開始打卷,眼皮發餳,色迷迷的眼神糨糊般粘到她臉上。她心裡恐懼極了,她是這樣一種女人,在某些方面很大方,甚至很大膽,而在另一些方面,卻很苛刻,甚至吝嗇,這與貧窮有關。在現代女性眼裡,貞操就像一塊裹腳布,把女人約束在一個已經倦麴黴爛的時代裡,即便技校的同學,也很少有人把它當回事。可她卻相反,她把貞操看得與生命和命運同樣重要,認為這種天然的,不可複製的人體資源的消耗,應該與生命和命運聯絡在一起。也就是說,只有當她決定將一生託付給某一個男人時,才會將自己的唯一財富作為嫁妝一同獻給他。而沒有這種嫁妝的愛情和婚姻意味著缺撼——對於高純度的愛情而言,這種缺憾是不能寬宥的。所以,當他的目光習慣了她的臉頰之後,當他的呼吸像決堤的河水一樣朝她湧來時,她冰一般地冷默回絕了他。她還是在一部女性作家的書裡學會了這種方法。這部書裡說,讓男人冷靜的最好方式,不是反抗,而是冷漠。在這一點上,男人和熊瞎子差不多。
邢勇眼色有些迷離,他瞎子似地用潮溼的手指摸索著。
“你瞎摸啥呢?”梅曉丫問。
“酒瓶呢?”邢勇揉著眼睛,自言自語地說:“怪了,剛才還在這呢,一眨眼怎麼沒了?”
“喝完了!”
“喝完了?怎麼可能呢?丫啊,你怕我醉啊?剛剛還有小半瓶呢,這會就沒了?一定是你藏起來了。丫啊,你再給我倒一杯,今天我高興,想多喝兩口。快點啊,這酒不喝也就罷了,可要是喝了一半,比懸在半空還難受。”他把頭埋到桌下。
“丫啊,你把腿挪挪——”
梅曉丫把腿夾得更緊了,因為酒瓶在裡面。“真的沒有了,有我幹嘛不給你喝?哎,剛才你不是說我不喝,你一個人喝得沒勁嗎?我還真感動了一回,以為我對你有多重要呢!這倒好,越喝越起勁。這讓我以後怎麼聽你的話呢?你今後能不能把自個兒說的話磨尖點,釘到哪兒都能立得住,別像一股煙似的,吐出來挺大的一團,轉眼就沒了?”
邢勇憨厚地笑了笑:“行行,不喝了,就算有也不喝了,留給你自個兒偷偷喝吧,省得被你抓著把兒,抽我的臉。”
二十五、梗在愛情喉管裡的骨制(1)
楊古麗像老鼠一樣在赤裸的柵欄旁行走。公園很寒傖,似乎很久沒有遊人了。裡面散落一些破舊、坍塌的棚屋,擱柵和屋頂都陷在蒿草裡了。正值嚴冬,街道兩旁的店鋪關閉了,人們縮在被窩裡,盤算一天的進項。楊古麗也在盤算,可越算心裡越悲傷。她恨那個胖女人,恨餘曉敏,更恨唐經理。她不明白他既然被那個胖女人揣了,為什麼不能娶自己,反而黏糊上了餘曉敏。餘曉敏是經理,年輕又張狂,怎麼可能瞧上他……她楊古麗最初也沒把他夾在眼皮裡,她是為了一份生活才跟他在一起的。可後來她就迷糊了,說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愛上生活還是愛上他了。讓她更糊塗的是,在她覺得自己不愚昧了,也懂愛情的時候,他卻把她甩掉了,像扔一隻爛瓶子一樣把她從視窗扔下來。她聽見瓶子在水泥地上破碎的聲音,她的心也破碎了。想到自己為他付出了那麼多,卻落得流落街頭的下場,眼淚潸然落下。
楊古麗邊哭邊走,不知不覺中來到向陽旅社。她抬頭凝視那熟悉的視窗,又想起梅曉丫和朱慧來。她很後悔沒有跟她們走,也不知道她倆怎樣了。
夜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