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納蒂,”海里戴說,“倒茶。”
她沒有動。
“你倒茶,聽見了嗎?”海里戴重複著,但心裡很是緊張害怕。
“我今天回這兒來,可跟以前不一樣了。”她說,“我來這兒只是大夥兒想讓我來,並不是為你來的。”
“我親愛的米納蒂,你知道你是自己的主人。我只是想讓你在這公寓裡受用,沒別的意思,這你知道,我以前對你講過多次了。”
她沒有回答,卻默默、有節制地伸手去拿茶壺。大家都圍桌而坐品著茗香。傑拉德可以感覺到他同她之間那電磁般的聯絡是多麼強壯,以至於他覺得這是另一種場合。她沉默著,剋制著自己,她的沉寂令他困惑。他怎麼才能親近她呢?他感到這是不可避免的。他太相信那將他們兩人連結在一起的電流了,他的困惑不過是表面現象,新的條件產生了,舊的已成為過去。此時一個人必定要尊從自己的命運,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不管是什麼事都要去做。
伯金站起身來。已經快一點了。
“我要去睡了,”他說,“傑拉德,我明早往你的住處打電話,要不然你就給我這兒打電話。”
“好吧,”傑拉德說,他說完伯金就出去了。
當伯金的影子全消失了以後,海里戴很激動地對傑拉德說:
“我說,你留在這兒吧,啊,留下吧!”
“你並不能為每個人都安排住宿。”傑拉德說。
“能,我可以,沒問題,除了我的床以外,還富裕三張床,留下吧。都是現成的,我這裡總有什麼人住,我總留人住下,我喜歡這屋裡人多熱鬧。”
“可只有兩個房間呀,”米納蒂冷漠、敵視地說,“現在盧伯特在這兒呢。”
“我知道只有兩間房,”海里戴聲音高得有點怪。“那有什麼?還有一間畫室呢。”
他很憨厚地笑著,誠懇地、執著地說。
“裘里斯和我住一間,”俄國人謹慎、吐字準確地說。海里戴同他在伊頓公學上學時就是朋友了。
“這很簡單嘛,”傑拉德說著舒展一下雙臂闊一闊胸,然後又去看一幅圖畫。他的四肢被電流催脹,後背象老虎一樣緊張地聳著,燃著一團火。他感到很自豪。
米納蒂站起身,狠狠地瞪了一眼海里戴,這一瞪反倒招來海里戴一個很憨厚、得意的笑。然後米納蒂向所有的人冷冷地道晚安,走了出去。
屋裡沉默了一會兒,隨後響起了關門聲,然後馬克西姆用優雅的語調說:
“好了,就這樣吧。”
他又意味深長地看看傑拉德,點點頭說:
“就這樣,你沒事了。”
傑拉德看看那張光潔、紅潤、漂亮的臉,又看看他那意味深長的眼睛,似乎那俄國人的聲音是在血液中震盪而不是在空氣中。
“我本來就沒什麼事。”傑拉德說。
“是!是啊!你是沒什麼事。”俄國人說。
海里戴還在笑著,沉默不語。
突然米納蒂又出現在門口,她那孩子氣的小臉上表情陰鬱、充滿報復性。
“我知道你們想找我的茬兒,”她冷漠但響亮地說,“可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們挑我多少錯兒。”
說完她又轉身走了。她身著一件棕色的寬鬆上衣,下襬系在腰部。她看上去那麼嬌小,象孩子一樣容易被傷害,幾乎有點可憐。可她的眼神卻讓傑拉德感到沉入了黑暗的深淵,他幾乎嚇壞了。
男人們又點上煙聊起天來。
第七章 圖騰
早晨,傑拉德醒得很晚,這一夜睡得很實。米納蒂仍然在熟睡,象孩子一樣可憐。她嬌小,蜷縮著,毫無戒備,這一點讓血性十足的小夥子很不滿足,他感到自己貪心不足,很遺憾。他又看看她,如果叫醒她可是太殘酷了。他剋制住自己,走了出去。
傑拉德聽到起居室裡傳來海里戴同裡比德尼科夫的說話聲,就走到門口朝裡掃了一眼。他身穿一件漂亮的藍綢衣,衣服鑲著紫水晶邊。
令他吃驚的是,他看到這兩個年輕小夥子渾身一絲不掛地躺在壁爐邊上。海里戴抬起眼皮朝上看看,很得意。
“早上好,”他說,“哦,你要毛巾嗎?”說著他赤著身子走到前廳去,那奇特的白色身軀在靜態的傢俱中間穿行著。他取回毛巾,又回到原來的位置上,挨著火蜷坐下。
“你不喜歡讓火舌舐一舐你的面板嗎?”他問。
“那挺舒服吧?”傑拉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