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文盲·流氓
徐海霞為汪萍找的律師真的派上了用場,那是她的高中同桌,華東政法大學畢業的李楠,也是一個至今待字閨中的老姑娘。
搶先一步來諮詢的卻是徐海燕,徐海燕已經下定決心和丁文革離婚,她利用午休的點滴時間來尋求外援。
見多識廣的李楠幾句話就把她堵回來了。這位優雅的女律師扶了扶眼鏡說:“以你們的現狀,財產的分配比較容易,至於房子和孩子都不容易。房子是丁文革他媽的名字,她去世後轉到大兒子頭上,不是丁文革的,你得不到:琛琛是他爸從小一手帶大的,兒子也會歸丁文革。就是你硬要了來,帶著兒子的單身母親,想再婚難上加難。因為根據傳統的說法,兒子大了當然還要去找他爸爸,但是如果你是他的監護人,他生病、上學、結婚的費用,大部分還得你負擔……”
“你怎麼和我媽說的一樣?叫你這麼一分析,我該怎麼辦?”
徐海燕有點不滿意,因為李楠說的道理,其中沒有她想聽到的科學和制度。她斷定,這些嫁不出去的“老大嫚”純粹在逃避現實,事情明擺著,做律師的都無法為她出謀劃策,她找她幫忙還有什麼意義。不過,她還是心平氣和,簡直有點語重心長地,像教育她的學生似的教導李楠:
“李姐,你是我姐姐的同學,咱們也都不是外人,我說句心裡話,我勸你還是換個工作吧,老面對一些失敗的婚姻,你會對結婚失去信心的。就像我姐,快30歲了還不結婚,早就是家裡一塊大心病了……”
她的諄諄教誨被她姐姐咳嗽一聲打斷,因為李楠的臉上已經紅一陣白一陣了。
徐海燕倉促間回到學校,整個下午都和她一班學生埋在題海里。學生在做卷子,她趴在教桌上嘆著氣批卷子,手指夾著紅簽字筆,一甩一甩,一個對勾一個對勾像幹加工活,一年又一年,送不盡的畢業班,像在服無期徒刑。
她希望她的婚姻能像她手裡批閱的試卷,對勾叉號,對錯分明,一目瞭然。可是她辦不到,任何人也無法辦到,她連聲嘆氣。
直到6點半,徐海燕給初三4班上完最後一節加課,下了班和學生一起去擠公共汽車。初夏時節,空調車還未漲價,仍舊投幣一元,所以格外擠。因為人擠得前胸貼後背,真可惜了徐海燕的米色套裙,天氣燥熱,一會兒就大汗淋漓,徐海燕覺得人人是包著紙塞滿紙箱的紅富士蘋果。
坐著座位的兩個男人像在炫耀他們的舒適一樣,一會兒大談夜總會的豔舞多麼野,一會兒又神秘地說楊家群批發的小姐品種多麼多,還衝擠在身邊的人不懷好意地笑。一個穿黑襯衣的男人緊貼在徐海燕身後,隨著車廂的晃動在有節奏地晃動。終於,他在臺東站匆匆擠下車,徐海燕馬上覺得左大腿外側涼絲絲的有液體洇溼短裙透進來,她把護著手提包的手騰出來一摸,又粘又溼,一股腥臭。徐海燕一陣噁心,她看見黑衣男人在車下透過車窗朝她淫蕩地笑。
慾望,車上車下,到處是慾望,一車廂肉體,隔著衣服那層包裝紙,互相擠壓著,熱得紅光滿面。徐海燕感到頭暈憋氣噁心。
好不容易擠下車,進了家門,徐海燕立即鑽進衛生間,先脫下短裙丟進盆子裡,再拼命地打肥皂洗手,她兒子琛琛跑進來,抱著她的大腿親暱地叫媽媽。她一把把孩子從腿上扒下來,把高筒襪也脫下扔進盆裡,再拿毛巾狠命搓她的大腿。
琛琛手裡的水槍“嗞”地射出一道強勁的水柱,又淋溼了她的上衣,她一生氣,奪過水槍扔進洗手盆,似乎覺得上身又被黑衣男人噴上不潔的液體了,再把短上衣扒下來,扔進盆裡。
“你幹什麼呢?跳脫衣舞?”丁文革站在門口,故找輕鬆地說。
徐海燕後背一哆嗦,他怎麼來了?她趕忙轉身將門快速帶上,將她和兒子關在門裡。然後彎下腰小聲問琛琛:
“你爸爸怎麼來了?”
琛很高興,又撈起水槍亂射一氣,大聲說:
“爸爸去幼兒園接我,再接咱們回家。噢!終於可以回家了,明天早晨可以吃爸爸做的火腿煎蛋了。”
“噓——”徐海燕把手放在嘴邊示意她兒子小點聲,然後她就倚在門上不動了。
分居一個多月了,她滿腦子都是和丁文革如何辦理離婚的打算,丁文革突然來接她們母子回家,肯定是哪位仙人給他指了路,現在讓她如何應對這件事?不回去,堅決不能回去,已經對峙這麼長時間了,一回去,她徐海燕就是一潰千里,近期的努力算白費了。
但是,張桂雲立場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