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正眼睛都睜大了,說:“你們是事先商量好,合夥來挖苦我的吧?”可眉宇間卻分明洋溢著得意,一臉的春光。卓小梅看在眼裡,心想那天的揭牌儀式,看來還真滿足了魏德正的虛榮心,雖然後來有人跪在車前喊冤,多少有些掃興。
也許是興奮,魏德正忽然對卓小梅說道:“小梅你可能不知道,今天請你來,可是我和羅家豪兩人蓄謀已久的了。”卓小梅說:“說得這麼嚇人幹什麼?謀財,我身無長物;謀色,我已半老徐娘,現在年輕漂亮的女孩多的是,你們也犯不著。”
魏德正看著羅家豪,說:“家豪你怎麼不吱聲?是不是我們蓄謀已久的?你給小梅說說。”羅家豪並不知道魏德正要說什麼,只得點著頭,含混道:“是有這麼回事。”魏德正掉頭對卓小梅說:“小梅我沒說假話吧?你看家豪都作了證。”卓小梅說:“那您說吧,什麼事你們蓄謀已久了。”
“那我就說了。”魏德正朝卓小梅伸出一隻手來,一字一頓道:“當年我們三劍客同時給你寫了情書,今天你把我和家豪的情書還回來。”
這倒讓卓小梅心生感動了。
自然已沒法還他們的情書。當初卓小梅年紀還小,哪敢將那些情書留下來?何況他們也是鬧著玩的,她才不會自作多情哩。卓小梅當然清楚,今天魏德正不過開開玩笑,不必當真,說:“我怎麼會還給你呢,我要留作永久的紀念。”魏德正說:“那我出高價贖,還不行麼?”卓小梅說:“錢可通天,卻並不是什麼都可買到。這是我一筆寶貴的精神財富,再多的錢我也不賣。”
這話魏德正還受用,說:“難得小梅有這份美意,咱們也不枉同學一場。”端起杯子,跟二位碰碰,一口乾掉。
不覺已是酒至半酣,魏德正的嘴巴更是關不住了,眼望羅家豪,感嘆道:“家豪你瞭解我,這一輩子有兩個女人是我怎麼也沒法釋懷的。”羅豪豪說:“哪兩個女人?”魏德正的目光移到卓小梅臉上,說:“一個就在這個席上。”
“魏書記這是抬舉我了。”卓小梅沒有迴避魏德正的目光。還以為他會提及在省城讀師大時,週末老往幼專跑的那檔子舊事。
讓卓小梅略感意外的是,眼前的魏德正,跟十多年的魏德正已是判若雲泥,好像不太容易聯絡得上了。
魏德正的目光混沌起來。
他抬頭望著牆上的落地窗簾,用有些沉重的口氣說:“另一個女人卻再也不會回到我的身邊了。”
卓小梅有一絲失望。魏德正的思維跳得也太快了一點。只好等著他誇耀與另一個女人的轟轟烈烈的故事。卓小梅想,男人都是這個德性,到手的往往視若敝帚,而得不到或者已然消失了的才永遠那麼美好,值得用一輩子的記憶去思念。
不想魏德正的話卻讓卓小梅深感意外。只聽他說:“她已經長眠於地下,再也不會起來了。她不是別人,是我的母親。”
卓小梅又想起那天曾副園長說過的話,以為魏德正會把她和羅家豪當成自己的部下,準備講解“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之類的舊訓。不想魏德正卻一聳肩膀,說:“在外人看來,我魏某人混到今天這個樣子,也算是風光了,其實我這人無論當官還是做人,都不敢自視過高,覺得自己非常卑微。兩位老同學也許清楚,我這半輩子挺不容易的。父親死得早,是母親一雙手將我拉扯大的。我從小就特別崇敬母親,覺得她是世上最偉大的女性。可母親生就一個苦命,我年少時,她勞苦奔波,沒過一天輕鬆日子,後來我各方面條件好起來了,可以跟著我享幾天福了,她又離我而去。”
魏德正還告訴兩位,去年的今日他回了一趟老家,老人們又提到不知提了好多回的舊事,說他出生時,母親九死一生,差一點就死了過去,可她不願扔下兒子不管,堅強地活下來,並將他帶大,一直送進大學。他知道老人們的意思,是提醒他牢記母恩,努力報效百姓。當天他去了母親墳上,一時百感交集,趴在墳頭痛哭了半天,頭上都磕了個大包。回城後,為了不忘母親的大恩大德,他立即讓移動公司換了手機號碼。以後只要看見這個號碼,他就會想起母親的受難日,想起跟母親一樣千千萬萬的普通百姓,便勉勵自己做個好官,多為百姓辦實事。
還真被卓小梅猜中了,果然這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只是魏德正沒說是自己的生日,而說是母親的受難日,看來母親在他心目中確實很有分量。卓小梅暗忖,還是上午的電話打得好,不然現在也不可能跟魏德正同桌端杯了。到了這一步,卓小梅心裡就有了底,完成那神聖的使命,應該不在話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