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業就要賺錢,賺不到錢,誰還承認你是事業?”羅家豪說:“你這是高看我了。”卓小梅說:“也不是高看你,如果沒人賺錢納稅,國家機器誰來養活?納稅人是國家主人嘛。”
洩露天機(16)
說得羅家豪笑起來,說:“小梅,今天你是代表政府跟我談話來了吧?政府每次召集我們這些民營企業主開會,從頭到尾就是這句話,我們是納稅人,是國家的主人,而政府則是僕人,是為我們這些主人服務的。可我搞不懂的是,一旦主人有事找到僕人府上,求僕人蓋個什麼章,辦個什麼手續的時候,如果打理得稍不周到,僕人就要使性子,給臉色,無端設阻,故意刁難,讓主人下不了臺。做主人難吶,還是做僕人威風。怪不得國人都爭先恐後要做僕人,每次有關部門招考僕人,十個名額的僕人職位,報名的高達數千甚至上萬人。我最擔心的是,在咱們這個僕人大國裡,誰都不肯做主人,都去做僕人,主人越來越少,僕人越來越多,長此以往,不知誰來養活他們那些尊貴的僕人。”
不覺得又說遠了,羅家豪趕緊煞住,說:“你看我又扯到哪去了。”卓小梅說:“能夠理解,這種話你又不好在僕人那裡說,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物件,正好三十里罵知縣。”羅家豪說:“知縣是你父母官,誰敢當面責罵之?又不是洋鬼子,當官的花了稅金,納稅人看著不順眼了,可以往他臉上身上扔雞蛋或香蕉皮什麼的,他不但不生氣,叫便衣把你抓起來,還要對你還之以笑臉。咱們哪有這樣的狗膽?只好遠隔三十里,背後偷偷發洩幾句。”
胡侃了幾句,羅家豪再次把話題往卓小梅那邊引:“據說上週組織部到機關幼兒園考察了你?”卓小梅說:“你聽誰說的?”羅家豪說:“沒去考察你之前,我就知道組織上有了這個意圖。”卓小梅說:“你們公司在組織部設了辦事處?”羅家豪說:“暫時還沒有。被組織考察,應該不是壞事,德正也是為你好嘛。”
卓小梅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忽覺得口中有些渴,伸手要去端杯。不想船艙一晃,身子往窗邊斜去,那杯子又夠不著了。原來是到了轉彎處,船身往一邊傾去。
羅家豪伸手扶住卓小梅前面的杯子,遞到她手上。卓小梅喝口茶水,往窗外瞥了一眼。只見舷邊不知何時跟來一輪皎月,船動月移,清亮得讓人心驚。這應該是唐詩中的景緻。卓小梅雖然為俗務纏身,好多年都沒雅興去光顧唐詩了,今晚卻被這月輪觸著了某一根神經,把記憶深處的佳句給帶了出來,忍不住吟道:
暗塵隨馬去
明月逐人來
羅家豪也注意到了窗外的月亮。他熟悉這句舊詩,知道是唐人蘇味道的句子。不過此時此刻出自卓小梅之口,自有別意。暗塵雖隨馬去,肯定還會再來;明月雖逐人來,畢竟終將離去。既是俗人,誰又能永遠逃離塵世?
不過兩人到底已不是對月傷懷的年齡,很快又回到俗世的話題中來。卓小梅說:“家豪你給我分析分析,魏德正這麼做,到底有沒有什麼意圖。你可能不太清楚,從機關幼兒園撤出事業單位改制試點名單,到掛上省示範幼兒園的牌子,再到我被評上全省十佳,最近又進入市委組織部考察範圍,沒有一件不是魏德正背後起的作用。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是因為我是他的中學同學嗎?在他心目中,同學之誼竟有如此重的分量麼?”
羅家豪避開卓小梅接二連三的問號,直言不諱道:“你怎麼偏偏不提他曾經深深地愛過你呢?”卓小梅笑起來,說:“那是哪年的陳芝麻爛穀子了。何況我一直沒有接受他,彼此之間始終保持著應有的距離。”羅家豪說:“正是因為你沒有接受他,他才那麼刻骨銘心。”卓小梅嘆道:“到底是刻骨銘心,還是懷恨在心呢?”
羅家豪推開窗玻璃,望著遠處零星的燈火,感嘆道:“小梅你是女人,不知道咱們這些臭男人就是下賤,什麼東西,得不到的才是好的。比如愛情吧,沒追到的時候,覺得珍貴無比,一旦到手,也就視如敝帚。魏德正就因為沒有追到你,你在他心目中永遠那麼神聖,他才想了法子要討好你,讓你高興。”
這是那些女性讀物上的愛情理論,卓小梅從來都是半信半疑,不會太當真,說:“魏德正已不是嘴上剛剛長毛的年輕人了,見過的風浪多著呢,時過境遷,他還會在意那虛無縹緲的所謂愛情嗎?一個堂堂市委副書記,又能幹,又年輕,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政治前途是他的命根子,哪裡還有情緒和閒心溫習過去的舊情?”
一陣江風襲來,羅家豪怕吹著卓小梅,也顧不著說話,忙把窗玻璃給推上了。只聽卓小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