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又是典型的拜金時代,誰有錢誰就是大爺,連權力都會主動前來攀附。做了大爺的禹老闆,身後自然沒少緊追不捨的權貴,連省裡的大員都對他敬若神明。但有一個人卻從沒找過他,那便是魏德正。禹老闆打聽到魏德正已經到縣裡做了書記,意識到報答恩人的時機已經到來。他親自給魏德正打了電話,想約他見見面。中國是沒有純粹的商人的,尤其是想把事情做大的商人,更不可能純粹,因此禹老闆的名字不僅顯赫於商場,官場中人也無人不曉,魏德正自然也知道這個名字在官場中的分量。不過魏德正就是魏德正,他在官場摸爬摔打了那麼多年,對世道人心已琢磨得非常透切,懂得跟禹老闆這樣的鉅富打交道,得講究點策略,所以每次禹老闆約請,都被他以工作忙抽不開身而婉拒了。
好多比魏德正級別高的官員想結交禹老闆,不見得都結交得上,他魏德正卻這麼不識抬舉,禹老闆免不了有些惱火。可惱火過後,又不得不在心裡對他刮目相看。對那些狗一樣隨喚隨到的官僚,禹老闆表面上客客氣氣,內心裡卻是很不以為然的。於是扔下手頭的生意,專程去了趟魏德正做書記的縣裡。魏德正這才露了面。禹老闆說:“你老兄面子也太大了,我不相信你離開自己的地盤幾天,縣裡的人就會搞政變,將你縣委書記的位置給抹了。”魏德正趕忙表示歉意,說:“禹老闆你不知道,我們這種縣官不好做,不像上面的領導,可以指示執行指示,檔案落實檔案,會議貫徹會議,我們面對的是基層得不能再基層的老百姓,事無鉅細都得親歷親為,落到實處,不然打爛了腦袋,是你活該。”
這也是實話,還不好否認。禹老闆說:“魏書記你別在我面前叫苦,我不是下來搞工作調研的領導。一是想念你了,特意來看看你。二是給你提個醒,別隻顧一頭紮在工作上,必要的時候也該下點詩外功夫。我雖然不在官場,可這幾年跟官場中人也沒少打交道,知道其中一些遊戲規則,該走動的還得走動走動。你應該是有體會的,用你們的話說,叫做不走不動,走走動動,慢走慢動,快走快動,小走小動,大走大動。”
洩露天機(11)
說得魏德正直笑。官場文化就是這麼形象生動,容易深入人心。魏德正自然也深知此理。只是他普通平民出身,一直以來,官欲不敢太大。當初最大的願望是這輩子能混個處級足矣。想魏家世代布衣,連九品以上官員都未出過呢。不想應了那句舊話,官運來時門板都擋不住,眨眼間,魏德正不僅到了處級,而且做上地方最高父母官,成為堂堂縣委書記。水漲船高,這時候他的人生目標已不再是處級打止了,有了更高的期望。按照慣例,做到縣委書記的份兒上,只要穩住陣腳,不出意外,幾年熬下來,資歷熬夠之後,進市委市政府班子裡做個副職的可能性還是不小的,再不中用,退二線時搞個副廳級助理巡視員,應該不在話下。至於比這更高的級別,魏德正心知肚明,自己上面沒過硬的關係,還是少做這樣的美夢,多睡幾個實在覺。
魏德正的想法實際倒是實際,但禹老闆覺得其著眼點還是低了些。他毫不隱諱地道出了自己跟省裡領導,包括施省長也就是後來的施書記之間不同尋常的關係,說只要魏德正有靠近他們的意思,他可從中牽線搭橋,玉汝其成。魏德正知道禹老闆不是瞎話瞎說,商人都是務實的,他犯不著放下手頭生意,大老遠跑到縣裡來跟你吹牛。當前是一個官商依存,共創政治經濟神話的特殊的轉型時期,官員需要商人投資出政績,商人需要官員出租權力發大財。道理很簡單,這種看得見摸得著的互利互惠共生共榮的大好事,誰能抓在手裡,誰就會立於不敗之地,無論是從商還是為官。
這麼想著,魏德正不覺得就熱血沸騰起來。
從此兩人就走到了一起。國人早掌握了一個所謂的拉動經濟的高階秘密,只要敢於大把扔錢弄專案搞建設,國民經濟生產總產值增長速度就會往上猛竄。禹老闆立即在魏德正的縣裡投資搞了幾個經濟開發區,叫做什麼放水養魚,以地生財,當年縣裡的GDP和財政收入增長速度就上了兩位數,這可是該縣從沒有過的政績。回頭禹老闆再跑到施省長那裡吹風,說魏德正是個經濟型人才,地方經濟搞得很有特色,也很有成效,要施省長抽空下去走走。不久施省長還真的到魏德正的縣裡轉了一圈,對當地經濟建設非常滿意,覺得魏德正很能幹,有意要提他做市裡管經濟的副市長。也是施省長官運亨通,回省後不久就進步為省委書記。省委書記用個什麼人,自然比省長方便多了,施書記一句話,便讓魏德正直接做了市委管黨群的副書記。意圖再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