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國內大局一切穩定後,朕對這位前魏皇帝、現在的“中山王”,真的開始大不放心起來。
① 公元550年
② 九錫,“錫”同“賜”。是古代帝王賜予諸侯大臣的最高禮遇。屬嘉禮。九錫,指衣服、朱戶、納陛、輿馬、樂則、牙賁之士、■鉞、弓矢、秬鬯等九種器物及待遇,一般是授予那些對國家有大功的權臣。每加九錫,帝王必頒九錫文,敘述和肯定受禮者的事蹟與勳勞。中國的歷朝禪代都同九錫制聯絡在一起。為了效仿上古時期的堯舜禹禪讓故事,使改朝換代能符合當時的法理觀念。權臣在奪取帝位之前,必先晉爵建國,封公或者封王,賜九錫,然後登上九五之位。曹操加九錫,封公建國,曹丕因之而終於完成漢魏禪代,從此,九錫成了權臣易代鼎革的工具。從這個意義上說,九錫是漢魏晉之際權臣奪取政權的一種制度。魏晉南北朝時期,對皇權構成最大威脅的是宰相、大將軍。一旦一個帝國出現昏君庸主,失去對兵權的控制,抑或天下動亂,名教式微,宰相或大將軍就極有可能成為權臣,他們的加九錫、奪神器,就成為順理成章之事。
③ 舊皇帝禪位新皇帝之用。
十四 假如明天來臨(1)
大地,經過太陽的暴曬,渴了。暴雨傾盆,短暫。很快,空氣中充滿了青草的味道。
朕的鮮卑祖先,崛起於草原大漠,對這種雨後青草的奇異清新味道,可能非常親切。而朕,居於深宮多年,鼻嗅反而對此不適應,嗆得朕連連咳嗽,呼吸感到有些困難。
做皇帝,太寂寞了。在高家人手中當皇帝,總有度日如年之感。尤其是大丞相、渤海王高歡死後的幾年,他的兩個兒子紛紛登臺,使得朕的帝王生涯,一天不如一天,窘迫異常。
日光照在昭陽殿的血紅色柱子上,恍然成為朕生命的反光。朕揮揮手,撫摸著如此光潔、平滑的柱面,心中忽然充滿了悲傷。十七年的帝位生涯,如夢如幻,如電光泡影,瞬間即逝去。氤氳在殿宇間的香氣,在朕的鼻息中都變成閃亮的無色粉塵。
朕,魏朝的皇帝,元善見,乃大魏國宗室清河王元亶的世子。想當年,渤海王高歡與當時的孝武帝不睦,孝武帝西奔入關,投奔宇文泰。從那時起,大魏分裂為東西兩部。渤海王高歡從宗室中挑來挑去,選中我以祀大魏明帝之後,擁我在洛陽城為帝,改元“天平”①。當時,我才十一歲。從那時候開始,我就開始稱“朕”了。
洛陽城的皇宮多麼輝煌壯麗啊,那是我大魏孝文帝傾力修建的都城。可是,沒過幾天,渤海王高歡就下令遷都,幾乎所有的宮室全部拆毀,無數大木順流而下,漂向新都鄴城。我當時不是很懂事,坐在皇帝的大車中,隨著浩浩蕩蕩的軍隊北向鄴城,到達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後來我逐漸長大,才明白了當時的情勢:孝武帝西奔後,渤海王高歡以晉陽為老巢,他覺得洛陽西邊無險可守,易受威脅;北邊隔河,不容易控制燕趙地區;而南邊又接近梁境,與晉陽形勢不能相接。所以,他最終決定遷都鄴城。當時,高歡是以我的名義下詔遷都,行事非常匆忙。詔下三日,車駕便發,洛陽城內四十萬戶近兩百多萬人狼狽就道。事畢,渤海王高歡自還晉陽總領朝政。軍國政務,皆歸入在晉陽的渤海王高歡的大丞相相府。
據我左右講,當時洛陽城內有童謠傳唱:“可憐青雀子,飛去鄴城裡。羽翮垂欲成,化作鸚鵡子。”百姓中有好事者對此解析說,“青雀子”,就是講朕乃清河王之子:“鸚鵡”,就是講渤海王高歡。②
而後,渤海王高歡和西邊的宇文泰一直打仗,總是以我的名義下達各種詔令。我端拱城內深宮,像極了廟宇中的木偶。
興和元年③五月,渤海王高歡把他的次女嫁給我做皇后。高皇后很漂亮,她比我大一歲。內心之中,我對她非常敬畏。其實,我是害怕她的父兄。我自己同父兄弟有三個,皇兄宜陽王元景,皇弟清河王元威、潁川王元謙。但是,我幾乎和他們完全見不到面。說穿了,我們元氏皇族的所有人,都不過是高家錦衣玉食的囚徒而已。
武定四年④八月癸巳,渤海王高歡又要西去與宇文泰作戰,並且親自到鄴城來召集隊伍。君臣見面之時,殿中將軍曹魏祖當著朕的面勸阻渤海王說:
“大丞相不宜出兵。從陰陽上講,今年八月西方王氣正旺盛,如果興兵,正是以死氣逆生氣,對客軍不利。如果堅持出兵,必傷大將軍!”
渤海王高歡不從。
說來也怪,自東、西兩邊構兵以來,鄴都皇城下,總是有黃黑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