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出入貴戚者,類多瑕釁禁錮之人,尤少守約安貧之節。士大夫無志之徒,更相販賣,雲集其門,蓋驕佚所從生也。三輔論議者至雲:”以貴戚廢錮,當復以貴戚浣濯之,猶解酲當以酒也。‘詖險趣勢之徒,誠不可親近。臣愚願陛下、中宮嚴敕憲等閉門自守,無妄交通士大夫,防其未萌,慮於無形,令憲永保福祿,君臣交歡,無纖介之隙,此臣之所至願也。“憲恃宮掖聲勢,自王、主及陰、馬諸家,莫不畏憚。憲以賤直請奪泌水公主園田,主逼畏不敢計。后帝出過園,指以問憲,憲陰喝不得對。後發覺,帝大怒,召憲切責曰:”深思前過奪主田園時,何用愈趙高指鹿為馬!久念使人驚怖。昔永平中,常令陰黨、陰博、鄧疊三人更相糾察,故諸豪戚莫敢犯法者。今貴主尚見枉奪,何況小民哉!國家棄憲,如孤雛、腐鼠耳!“憲大懼,皇后為毀服深謝,良久乃得解,使以田還主。雖不繩其罪,然亦不授以重任。
〓〓臣光曰:人臣之罪,莫大於欺罔,是以明君疾之。孝章謂竇憲何異指鹿為馬,善矣;然卒不能罪憲,則奸臣安所懲哉!夫人主之於臣下,患在不知其奸,苟或知之而復赦之,則不若不知之為愈也。何以言之?彼或為奸而上不之知,猶有所畏;既知而不能討,彼知其不足畏也,則放縱而無所顧矣!是故知善而不能用,知惡而不能去,人主之深戒也。
下邳周紆為雒陽令,下車,先問大姓主名;吏數閭里豪強以對。紆厲聲怒曰:“本問貴戚若馬、竇等輩,豈能知此賣菜傭乎!”於是部吏望風旨,爭以激切為事,貴戚跼蹐,京師肅清。竇篤夜至止奸亭,亭長霍延拔劍擬篤,肆詈恣口。篤以表聞,詔召司隸校尉、河南尹詣尚書譴問;遣劍戟士收紆,送廷尉詔獄,數日,貰出之。
帝拜班超為將兵長史,以徐幹為軍司馬,別遣衛侯李邑護送烏孫使者。邑到於窴,值龜茲攻疏勒,恐懼不敢前,因上書陳西域之功不可成,又盛毀超:“擁愛妻,抱愛子,安樂外國,無內顧心。”超聞之嘆曰:“身非曾參而有三至之讒,恐見疑於當時矣!”遂去其妻。帝知超忠,乃切責邑曰:“縱超擁愛妻,抱愛子,思歸之士千餘人,何能盡與超同心乎!”令邑詣超受節度,詔:“若邑任在外者,便留與從事。”超即遣邑將烏孫侍子還京師。徐幹謂超曰:“邑前親毀君,欲敗西域,今何不緣詔書留之,更遣它吏送侍子乎?”超曰:“是何言之陋也!以邑毀超,故今遣之。內省不疚,何恤人言!快意留之,非忠臣也。”
帝以侍中會稽鄭弘為大司農。舊交趾七郡貢獻轉運,皆從東冶泛海而至,風波艱阻,沒溺相系。弘奏開零陵、桂陽嶠道,自是夷通,遂為常路。在職二年,所息省以億萬計。遭天下旱,邊方有警,民食不足,而帑藏殷積。弘又奏宜省貢獻,減徭費以利饑民;帝從之。
肅宗孝章皇帝上元和元年(甲申,公元八四年)
春,閏正月,辛丑,濟陰悼王長薨。
夏,四月,己卯,分東平國,封獻王子尚為任城王。
六月,辛酉,沛獻王輔薨。
陳事者多言“郡國貢舉,率非功次,故守職益懈而吏事浸疏,咎在州郡。”有詔下公卿朝臣議。大鴻臚韋彪上議曰:“夫國以簡賢為務,賢以孝行為首,是以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夫人才行少能相兼,是以孟公綽優於趙、魏老,不可以為滕、薛大夫。忠孝之人,持心近厚;鍛練之吏,持心近薄。士宜以才行為先,不可純以閥閱。然其要歸,在於選二千石。二千石賢,則貢舉皆得其人矣。”彪又上疏曰:“天下樞要,在於尚書,尚書之選,豈可不重!而間者多從郎官超升此位,雖曉習文法,長於應對,然察察小慧,類無大能。宜鑑嗇夫捷急之對,深思絳侯木訥之功也。”帝皆納之。彪,賢之玄孫也。
秋,七月,丁未,詔曰:“律雲:”掠者唯得榜、笞、立‘;又《令丙》,棰長短有數。自往者大獄已來,掠者多酷,鑽釒贊之屬,慘苦無極。念其痛毒,怵然動心。宜及秋冬治獄,明為其禁。“
八月,甲子,太尉鄧彪罷,以大司農鄭弘為太尉。
癸酉,詔改元。
丁酉,車駕南巡。詔:“所經道上郡縣,無得設儲跱。命司空自將徒支柱橋樑。有遣使奉迎,探知起居,二千石當坐。”
九月,辛丑,幸章陵;十月,己未,進幸江陵;還,幸宛。召前臨淮太守宛人硃暉,拜尚書僕射。暉在臨淮,有善政,民歌之曰:“強直自遂,南陽硃季,吏畏其威,民懷其惠。”時坐法免,家居,故上召而用之。十一月,己丑,車駕還宮。尚書張林上言:“縣官經用不足,宜自煮鹽,及復修武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