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捨鞍,士不釋甲,強寇在疆,圖危魏室。陛下不戰戰業業,念崇節約,而乃奢靡是務,中尚方作玩弄之物,後園建承露之盤,斯誠快耳目之觀,然亦足以騁寇讎之心矣!惜乎,舍堯、舜之節儉而為漢武帝之侈事,臣竊為陛下不取也。”帝不聽。
高堂隆疾篤,口占上疏曰:“曾子有言曰:”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臣寢疾有增無損,常恐奄忽,忠款不昭,臣之丹誠,願陛下少垂省覽!臣觀三代之有天下,聖賢相承,歷數百載,尺土莫非其有,一民莫非其臣。然癸、辛之徒,縱心極欲,皇天震怒,宗國為墟,紂梟白旗,桀放鳴條,天子之尊,湯、武有之。豈伊異人?皆明王之胄也。黃初之際,天兆其戒,異類之鳥,育長燕巢口爪胸赤,此魏室之大異也。宜防鷹揚之臣於蕭牆之內。可選諸王,使君國典兵,往往棋⻊寺,鎮撫皇畿,翼亮帝室。夫皇天無親,惟德是輔。民詠德政,則延期過歷;下有怨嘆,則輟錄授能。由此觀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非獨陛下之天下也!“帝手詔深慰勞之。未幾而卒。
陳壽評曰:高堂隆學業修明,志存匡君,因變陳戒,發於懇誠,忠矣哉!及至必改正朔,俾魏祖虞,所謂意過其通者歟!
帝深疾浮華之士,詔吏部尚書盧毓曰:“選舉莫取有名,名如畫地作餅,不可啖也。”毓對曰:“名不足以致異人而可以得常士:常士畏教慕善,然後有名,非所當疾也。愚臣既不足以識異人,又主者正以循名案常為職,但當有以驗其後耳。古者敷奏以言,明試以功;今考績之法廢,而以譭譽相進退,故真偽渾雜,虛實相蒙。”帝納其言。詔散騎常侍劉邵作考課法。卲作《都官考課法》七十二條,又作《說略》一篇,詔下百官議。
司隸校尉崔林曰:“案《周官》考課,其文備矣。自康王以下,遂以陵夷,此即考課之法存乎其人也。及漢之季,其失豈在乎佐吏之職不密哉!方今軍旅或猥或卒,增減無常,固難一矣。且萬目不張,舉其綱,眾毛不整,振其領,皋陶仕虞,伊尹臣殷,不仁者遠。若大臣能任其職,式是百辟,則孰敢不肅,烏在考課哉!”黃門侍郎杜恕曰:“明試以功,三考黜陟,誠帝王之盛制也。然歷六代而考績之法不著,關七聖而課試之文不垂,臣誠以為其法可粗依,其詳難備舉故也。語曰‘世有亂人而無亂法’,若使法可專任,則唐、虞可不須稷、契之佐,殷、周無貴伊、呂之輔矣。今奏考功者,陳周、漢之云為,綴京房之本旨,可謂明考課之要矣。於以崇揖讓之風,興濟濟之治,臣以為未盡善也。其欲使州郡考士,必由四科,皆有事效,然後察舉,試闢公府,為新民長吏,轉以功次補郡守者,或就增秩賜爵,此最考課之急務也。臣以為便當顯其身,用其言,使具為課州郡之法,法具施行,立必信之賞,施必行之罰。至於公卿及內職大臣,亦當俱以其職考課之。古之三公,坐而論道;內職大臣,納言補闕,無善不紀,無過不舉。且天下至大,萬機至眾,誠非一明所能遍照;故君為元首,臣作股肱,明其一體相須而成也。是以古人稱廊廟之材,非一木之枝,帝王之業,非一士之略。由是言之,焉有大臣守職辦課,可以致雍熙者哉!誠使容身保位,無放退之辜,而盡節在公,抱見疑之勢,公義不修而私議成欲,雖仲尼為課,猶不能盡一才,又況於世俗之人乎!”司空掾北地傅嘏曰:“夫建官均職,清理民物,所以立本也。循名考實,糾勵成規,所以治末也。本綱未舉而造制末程,國略不崇而考課是先,懼不足以料賢愚之分,精幽明之理也。”議久之不決,事竟不行。
臣光曰:為治之要,莫先於用人,而知人之道,聖賢所難也。是故求之於譭譽,則愛憎競進而善惡渾殽;考之於功狀,則巧詐橫生而真偽相冒。要之,其本在於至公至明而已矣。為人上者至公至明,則群下之能否焯然形於目中,無所復逃矣。苟為不公不明,則考課之法,適足以為曲私欺罔之資也。何以言之?公明者,心也;功狀者,跡也。己之心不能治,而以考人之跡,不亦難乎!為人上者,誠能不以親疏貴賤異其心,喜怒好惡亂其志,欲知治經之士,則視其記覽博洽,講論精通,斯為善治經矣;欲知治獄之士,則視其曲盡情偽,無所冤抑,斯為善治獄矣;欲知治財之士,則視其倉庫盈產,百姓富給,斯為善治財矣;欲知治兵之士,則視其戰勝攻取,敵人畏服,斯為善治兵矣。至於百官,莫不皆然。雖詢謀於人而決之在己,雖考求於跡而察之在心,研核其實而斟酌其宜,至精至微,不可以口述,不可以書傳也,安得豫為之法而悉委有司哉!或者親貴雖不能而任職,疏賤雖賢才而見遺;所喜所好者敗官而不去,所怒所惡者有功而不錄,詢謀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