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壬申,以前司農卿竇靜為夏州都督。靜在司農,少卿趙元楷善聚斂,靜鄙之,對官屬大言曰:“隋煬帝奢侈重斂,司農非公不可;今天子節儉愛民,公何所用哉!”元楷大慚。
上問王珪曰:“近世為國者益不及前古,何也?”對曰:“漢世尚儒術,宰相多用經術士,故風俗淳厚;近世重文輕儒,參以法律,此治化之所以益衰也。”上然之。
冬,十月,御史大夫參預朝政安吉襄公杜淹薨。
交州都督遂安公壽以貪得罪,上以瀛州刺史盧祖尚才兼文武,廉平公直,徵入朝,諭以“交趾久不得人,須卿鎮撫。”祖尚拜謝而出,既而悔之,辭以舊疾。上遣杜如晦等諭旨曰:“匹夫猶敦然諾,奈何既許朕而復悔之!”祖尚固辭。戊子,上覆引見,諭之,祖尚固執不可。上大怒曰:“我使人不行,何以為政!”命斬於朝堂,尋悔之。他日,與侍臣論“齊文宣帝何如人?”魏徵對曰:“文宣狂暴,然人與之爭,事理屈則從之。有前青州長史魏愷使於梁還,除光州長史,不肯行,楊遵彥奏之。文宣怒,召而責之。愷曰:”文宣顧謂遵彥曰:“其言有理,卿赦之。‘此其所長也。”上曰:“然。曏者盧祖尚雖失人臣之義,朕殺之亦為太暴,由此言之,不如文宣矣!”命復其官廕。
徵狀貌不逾中人,而有膽略,善回人主意,每犯顏苦諫;或逢上怒甚,徵神色不移,上亦為之霽威。嘗謁告上冢,還,言於上曰:“人言陛下欲幸南山,外皆嚴裝已畢,而竟不行,何也?”上笑曰:“初實有此心,畏卿嗔,故中輟耳。”上嘗得佳鷂,自臂之,望見徵來,匿懷中;徵奏事固久不已,鷂竟死懷中。
十一月,辛酉,上祀圜丘。
十二月,壬午,以黃門侍郎王珪為守侍中。上嘗閒居,與珪語,有美人侍側,上指示珪曰:“此廬江王瑗之姬也,瑗殺其夫而納之。”珪避席曰:“陛下以廬江納之為是邪,非邪?”上曰:“殺人而取其妻,卿何問是非!”對曰:“昔齊桓公知郭公之所以亡,由善善而不能用,然棄其所言之人,管仲以為無異於郭公。今此美人尚在左右,臣以為聖心是之也。”上悅,即出之,還其親族。
上使太常少卿祖孝孫教宮人音樂,不稱旨,上責之。溫彥博、王珪諫曰:“孝孫雅士,今乃使之教宮人,又從而譴之,臣竊以為不可。”上怒曰:“朕置卿等於腹心,當竭忠直以事我,乃附下罔上,為孝孫遊說邪?”彥博拜謝。珪不拜,曰:“陛下責臣以忠直,今臣所言豈私曲邪!此乃陛下負臣,非臣負陛下。”上默然而罷。明日,上謂房玄齡曰:“自古帝王納諫誠難,朕昨責溫彥博、王珪、至今悔之。公等勿為此不盡言也。”
上曰:“為朕養民者,唯在都督、刺史,朕常疏其名於屏風,坐臥觀之,得其在官善惡之跡,皆注於名下,以備黜陟。縣令尤為親民,不可不擇。”乃命內外五品已上,各舉堪為縣令者,以名聞。
上曰:“比有奴告其主反者,此弊事。夫謀反不能獨為,必與人共之,何患不發,何必使奴告邪!自今有奴告主者,皆勿受,仍斬之。”
西突厥統葉護可汗為其伯父所殺;伯父自立,是為莫賀咄侯屈利俟毘可汗。國人不服,弩矢畢部推泥孰莫賀設為可汗,泥孰不可。統葉護之子咥力特勒避莫賀咄之禍,亡在康居,泥孰迎而立之,是為乙毘缽羅肆葉護可汗,與莫賀咄相攻,連兵不息,俱遣使來請婚。上不許,曰:“汝國方亂,君臣未定,何得言婚!”且諭以各守部分,勿復相攻。於是西域諸國及敕勒先役屬西突厥者皆叛之。
突厥北邊諸姓多叛頡利可汗歸薛延陀,共推其俟斤夷男為可汗,夷男不敢當。上方圖頡利,遣遊擊將軍喬師望間道齎冊書拜夷男為真珠毘伽可汗,賜以鼓纛。夷男大喜,遣使入貢,建牙於大漠之鬱督軍山下,東至靺鞨,西至西突厥,南接沙磧,北至俱倫水;回紇、拔野古、阿跌、同羅、僕骨、�諸部落皆屬焉。
太宗文武大聖大廣孝皇帝上之中貞觀三年(己丑、公元六二九年)
春,正月,戊午,上祀太廟;癸亥,耕藉於東郊。
沙門法雅坐妖言誅。司空裴寂嘗聞其言,辛未,寂坐免官,遣還鄉里。寂請留京師,上數之曰:“計公勳庸,安得至此!直以恩澤為群臣第一。武德之際貨賂公行,紀綱紊亂,皆公之由也,但以故舊不忍盡法。得歸守墳墓,幸已多矣!”寂遂歸蒲州。未幾,又坐狂人信行言寂有天命,寂不以聞,當死;流靜州。會山羌作亂,或言劫寂為主。上曰:“寂當死,我生之,必不然也。”俄聞寂帥家僮破賊。上思其佐命之功,徵入朝,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