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部分(3 / 4)

小說:愈放下愈快樂 作者:絢爛冬季

那年夏天,或者是秋天吧,具體時間我已經記得不是很清楚了,隊裡召集本生產隊的勞動力,去雷公山上用三合泥打蓄水池,用於乾旱季節土地的灌溉。三合泥是石灰、黃土和水的混合物。蓄水池挖好後,就把石灰和黃土倒到池子的底部,從旁邊的廟沖水庫裡挑來一擔一擔的水,倒進池子裡進行浸泡。把石灰浸溼浸透了,把黃土泡松泡軟了,十幾二十個勞動力就一擁而下,光著腳使勁踩,直到把這團三合泥踩熟,便又接著再踩一團。踩熟後的三合泥,先抹在四周池壁上,抹好了四壁,最後就是打底。雖然太陽很毒,曬在身上麻辣火燒;石灰的刺激性又很強,踩完三合泥後是要脫掉好幾層皮的,但大家還是幹勁十足,因為等著他們的,將是一頓久違了的噴香噴香的飯菜!我的媽媽,還有我十多歲含苞待放的二姐,在這一群踩三合泥的人中,汗花四濺,踩著破碎的夢想,踩著人生的艱辛。

落日熔金時刻,散工了,大家洗淨腿上的石灰泥巴,拖著快散架的身子骨,戴著被太陽曬舊曬爆了的棕絲斗笠歡歡喜喜回家去。打牙祭的地點,在生產隊用來開會的辦公室。家裡有老人孩子的,先回去安頓一下老人孩子,順便洗把臉,沒老人孩子的,臉也懶得回去洗了,從雷公山上下來就直奔冒著濃烈柴煙的生產隊辦公室,把斗笠一摘,就地而坐,巴不得廚子師傅早點兒擺飯菜。母親讓二姐先去辦公室等,自己則回來看看我和哥哥。因為隊裡有規矩,我們這些沒做事的小孩子是不能跟著大人去吃的。母親告訴我們在家裡聽話,說她到辦公室去吃飯,一下子就回來。儘管我和哥哥都很想去,但還是聽話地點了點頭。辦公室隔我家就只有一個屋和兩塊坪的距離,晚風帶著飯菜的香味兒,一股一股地朝我們的鼻子裡飄,我們嚥下去一口口水,接著又咽下去一口口水,也許是餓了的緣故,口水咽得咕咚作響。去辦公室吃飯的母親果然一下子就回來了,給我們帶回來一大碗白米飯,白米飯上罩著的是我們垂涎已久的豆腐乾子炒肉。後來我才知道,母親那天自己一口也沒吃,而是把她的那一份帶回來給我們兄弟倆吃了。那天,母親提出要帶回家吃,有的人居然馬上就提出反對。是掌廚的美山奶奶幫母親說了一番好話,母親才得以把飯帶回家的。實際上,母親帶回家的只是一碗飯,如果她坐在那裡吃,至少要吃兩三大碗啊。可是,為了孩子,善良的母親卻默默地吞下了這些委屈。

“文化大革命”結束了,我們的祖國,如同一輛偏離了軌道的列車,重新找到了正確的方向。土地承包到戶了,農村經濟開始漸漸復甦。但畢竟“十年浩劫”給老百姓帶來的損失是不可估量的,浩劫後的農村就像霜打過雪壓過的荒蕪已久的草地,和煦的春風只能將它徐徐地喚醒。

食品站沒有了,農民喂的豬,不用再“送生豬”了,可肉食品依舊並不豐富,除了過年過節,平時買得起肉吃的還是極少數的家庭。家家戶戶喂的豬,大都是要等到過年才殺的。舊曆年底一到,村裡的屠戶就忙開了,今天給這戶人家殺豬,明天又被另一戶人家喊去。看別人殺豬,又成為我們小孩子的一樁樂事。因為既可以看熱鬧,碰到特別熱情的主人,還能夠解一下嘴讒,要麼給你吃一塊熱熱的“池子油”,要麼打發你幾塊豬血,作為你清早起來看殺豬的“報酬”。豬殺好了,主人要請屠戶師傅吃飯,用豬肝和肉炒兩個下酒菜。有時候,如果看殺豬的小孩不多的話,主人就會盛一小碗飯夾點肉和幾片豬肝送到你的面前:“來,莫做客,趁熱吃了。”我們往往表面上故做推遲,喉嚨裡卻已伸出一隻手來。像這樣的恩惠,我們在俊叔家得到的要多一些。因為俊叔的兒子——建平哥哥跟我們兄弟倆玩得很好,一年四季,幾乎是形影不離的。然而,我們看殺豬,也給母親留下了一次永遠的痛。有一次,一個鄰居殺豬,哥哥聽到豬的叫聲,一骨碌就從床上爬起來,顧不上熟睡中的我就跑了過去。因為看殺豬的人比較多,哥哥擠進去看的時候不小心把一戶人家的寶貝兒子碰了一下,正好那寶貝兒子的父親在場,那做父親的不問清紅皂白,狠狠地敲了哥哥一指頭,把老實聽話的哥哥敲得哇哇大哭。母親知道後傷心不已,習慣了忍氣吞聲的母親沒有去找那個打哥哥的男人計較,卻一個人心疼地流了很久的淚。因為家裡窮,母親見孩子們跟著大人受苦,所以對每一個孩子都特別疼愛,從來都捨不得罵,更捨不得彈孩子們一個手指頭。可是,從來沒被父母打罵過的哥哥,卻被別人打哭了。對於這件事情,母親多年後仍記憶猶新,每每提起,語氣裡還飽含著當年的心疼。現在,那個打過哥哥的人早已不在人間了,我們的日子也越過越好了,我想,一向博大寬容的母親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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