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名醫,你告訴我……大王他到底怎樣?”銀翟將目光直直投向鬍鬚發白的金太醫。
金太醫抖了抖鬍鬚,花白鬍子擠在一起:“王爺,恕老夫無能……他的脈相弱得幾乎感覺不到,如今這狀況,除非須烏子在三日內親自帶來解藥,否則……大王咒氣直逼心脈,無法剋制,只怕難以度此劫難了。”
“嘭”!一聲清脆的聲響,銀翟豁然起身,挺拔的身軀控制不住震動,手中的玉瓷杯已是粉碎。
“王爺。”
“王爺……”太醫們驚呼,只見王爺指縫間流出殷紅鮮血。
“不會的……不會的!那麼多苦難都熬過去了,不會就這樣撐不過的!”黑眸迸出利光,又有些急欲否決的狂亂。銀翟咬著牙,望著內室被風掀起飛飄的帷幕,喉頭酸楚滾滾而上。
不會的……他不願意接受,瓦兒更不可能接受,在一切走向美好,平靜幸福的時候,冀怎能有事?
“王爺,請冷靜啊……”喬雀抹了抹眼角,聲音顫抖。
銀翟黑眸一沉,揮袖朝門外喚道:“來人!”克達立刻現身,神情也有些黯然。“立刻傳禁軍統領,說本王有命,即刻派一百精英前往蒙舍,將須烏子給帶回來!”
……
長廊上宮燈兩排,點得熱鬧亮堂。
秋風起,天氣涼,蕭蕭雨聲,打落殘花幾朵。這個夜,外面風雨飄搖,長廊上捲起了一地的黃葉。
瓦兒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見她身處一片白茫茫中,四處找不見人。然後,白霧裡開始人影交錯,每個人都不停喚著她的名字,聲音如魔咒,震得頭幾欲痛裂。
冀哥哥……冀哥哥,你在哪?冀哥哥……她慌亂地穿過重重白霧,四處尋找。一隻冰涼的手抓住她的,珍太妃笑得慈祥:“別找了,我很想念冀兒,想讓他快點來陪陪我……”瓦兒轉身,又看到藍楓雲笑著說:“是啊,瓦兒,大王受詛咒之苦,背地裡瞞著你忍受了多少……你還是讓他早點解脫吧……”
不,不,冀哥哥哪都不能去,我會呆在他身邊,讓他開心地活著啊!
夢醒,渾身被冷汗溼透,忽覺寒風颼颼侵襲,瓦兒環臂打了個寒顫。匆匆套上鞋,隨手抓起一件風衣,就腳步凌亂地奔向隔壁。
事實上,瓦兒這一覺睡了一天一夜,沒人忍心喚醒她。一踏進君王的寢房,只見銀冀正軟軟靠坐在塌前,她走上前,銀冀抑住心絞,對太醫與侍從擺手。“臣告退。”眾人擔心也無用,只得躬身後默然退下,將寶貴的時間留給他們。
銀冀眼底尚存清醒,看她走近,死死盯住她的眼睛,幽暗中只見她焦灼晶亮的眸光,倒映出那幾近崩潰的神志。身體裡似有萬箭攢心,利刃附體,似洪水猛獸四處衝撞,似萬蟻噬骨劇痛難當,但能見這熟悉的眸子,黑暗中只剩這一雙清湖般的眼眸,冰色的光,微涼的暖,讓他憑著殘餘的理智控制著自己,不至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瓦兒半跪在塌前,雲鬢散覆,凌亂流瀉腰畔,雙眸一舜不舜地回視,緩緩揚起笑容,喉嚨乾澀:“冀哥哥,你醒了啊!”她儘量說得平靜,嘴角的弧度清新可愛。
銀冀心絃一顫,剛想要笑,緊抿的薄唇卻猛地牽動,突然大口鮮血噴濺而出,伴著他劇烈的咳嗽落上她的衣襟,頓時便將衣襟染作血紅一片。瓦兒的臉龐頓時血色褪盡,來不及扶他,只見他隨著這口鮮血的噴出,身子虛弱地倒下,彷彿已支撐許久,再無力堅持。
“冀哥哥……”
他倒下時,一手扯住懸在塌旁的銀色羅帳,羅帳剎那間多了幾抹殷紅。瓦兒心驚膽顫,張嘴大呼太醫,一邊焦急地扶他躺好。帩紗影深,臉色慘白不似活人,唇間血色更見驚心,緊攥的雙拳幾要將骨節捏碎,那痛楚煎熬自他的手上一路割到心尖,卻痛得她這裡鮮血淋漓。
“冀哥哥,已經熬過去那麼多次……這次,我依然相信你,我會陪著你,一定能平安過去的。”瓦兒坐上金塌,小心地將他扶在懷中,和他說話,用自己的胸懷溫暖他冰冷的身子,淚至眼睫,卻死咬著唇嚥下,不落一滴。
他聽到她的聲音,努力張開眼睛,看著她。冰澆火灼,挫不碎一身傲骨,他竟自唇邊抿起一抹淡笑,穿越紅塵,聲音低微,語氣不弱:“恩,會的……咳咳……我會熬過去的。”
瓦兒聽見自己低低的呼吸,抬手撫過他微涼的面頰,露出一縷青澀的苦笑:“我相信你,我從來都相信你……你一定會熬過去的。”“恩,相信我……咳咳……”他半睜著眼,一滴灼熱的水珠沿著她微涼的指尖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