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紫色鳶尾,它們開得密密麻麻。鳶尾開謝之後,芍藥開始開放,大朵紅花十分妖嬈。
初春時分,有玉蘭。然後是櫻花,桃花,再是海棠。到了夏天,會有潔白的茉莉和玉簪,大簇紫薇,木槿,扶桑,一池塘的荷花。這一年,重光看過很多棵樹,看到的果實和花朵,無法數算清楚。她帶著身體裡面的孩子,看泥地裡露出尖頂的幼筍,無花果手掌形葉子下隱藏著的幼果,香椿樹清香微紅的嫩芽,池塘裡活潑遊動的小魚和鮮豔肥大的錦鯉。這所有在生長著的幼小的繁盛的事物。她的身體,也在感受這樣的蓬勃活力。這日益沉重的身體,因此顯得格外沉靜和坦然。它和滋生孕育的土地,屬於同一質地。它本該如此。
她想她在某一天,會給孩子講述她閱讀過的關於地理和自然史的書裡,所有充滿神怪和令人驚奇的故事。比如錫拉夫曾到達過的群島之一,他看到非常多的玫瑰花,有紅色,黃色,藍色,白色等各種顏色,他在大衣裡放了一些藍色的玫瑰花,大衣著火了,燒掉了所有的玫瑰花,大衣卻安然無恙。這些玫瑰花用處很大,沒有任何人能將它們從這塊玫瑰花圃裡帶出去……還可以與孩子一起背農諺,“三月昏。參星夕。杏花盛。桑葉白。河射角。堪夜作。犁星沒。水生骨。”或者“高山有崖。林木有枝。憂來無方。人莫之知。人生如寄。多憂何為。今我不樂。歲月如馳……”讀古詩是愉悅的事。也許在孩子幼小的時候,她就可以揹著她一起去旅行。她會在小女孩子的裙邊上親手刺繡小鳥與花朵,一如她的母親曾經為她做過的。
月棠記13(2)
清祐問重光,你有幫孩子取過小名嗎。重光說,叫月棠。花園裡有兩棵西府海棠,是清祐在去年栽種的,今年開出滿樹重重疊疊的粉白花朵,如雲霞般綿延,十分芳香。“月上海棠”是一個詞牌名,但因為它美,重光一讀就記住。她在夜涼如水的庭院裡閒坐,看到一輪圓月渾然高掛,花樹璀璨,月光照射在暗沉的花朵和樹葉上,閃爍出細碎的魚鱗般光澤。白色流浪小貓輕悄地從竹林裡跑出來,在院子裡穿梭而過。青蛙在荷塘裡叫著,伸展出來的綠色荷葉上滾動發亮水珠。重光輕輕把手擱在肚子上,孩子正在她的身體裡活躍地嬉戲躥動。此刻她們共有一體。
是的。世間任何平常的美好的事情,也就是如此了。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