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的臉上就硬笑,說:“天義叔,這話咋說呀……別人怎麼議論,你相信,我新生會維護你哩!”夏天義說:“我不用你維護。君亭現在故意在晾我,他晾我,我就該堅持的不堅持啦?”新生說:“他晾你?他敢晾你?!”新生的媳婦說:“你給我打馬虎,也給叔打馬虎?他君亭是狼麼,這清風街一攤子是你開創的,他坐你的江山,還敢這樣待你!你在七里溝搭棚子,是住到七里溝嗎?他逼你,你就鑽他的套子呀?!”夏天義說:“倒也不全是為他。”新生說:“那何必呢!”夏天義說:“你不願意了也罷。”新生說:“天義叔你啥都好,就是一根筋!”夏天義突然嘎嘎地笑起來,說:“你二嬸嘟囔了我一輩子就是這一句話,今日你也這麼說,你也算這一句話說了個實話。人一生能幹幾件事?幹不了幾件事,但沒這一根筋,一件事你都幹不了。”新生說:“那就讓啞巴來拉吧。”新生媳婦說:“要啞巴幹啥,新生你去把棚子搭了就是了!”夏天義說:“你前世肯定是個男人!”新生媳婦說:“可能還是個村幹部哩!”三個人笑了一通,新生說:“叔這陣心情好,咱是喝酒呀還是敲鼓呀?”夏天義說:“敲鼓敲鼓!”三人出了園子,上到樓頂,鼓在樓頂上用油布苫著,搬過來了,夏天義狠狠地掄了一槌,鼓面卻噗的一聲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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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腔》第二部分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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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星的演唱,使劇團的演員驚喜不已,那一個下午和晚上,他們幾乎都唱起了流行歌曲。清風街的年輕人都跑了來,酒樓前的街道上人擠得水洩不通。演出結束後,劇團拉二胡的演員誇獎陳星音樂感覺這麼好,問是在哪兒學的,現在做什麼?陳星說他是外來客,在清風街承包著一片果園,還為人做鞋,修理腳踏車和架子車。那個演員就遺憾不已。翠翠說:“他還會作曲哩!”演員說:“是不是,你給我唱一曲你的歌。”陳星張嘴就唱。陳星一唱歌就投入,頭搖著,眼睛不睜。一唱畢,演員說:“你會識譜?”陳星說:“我只是愛哼哼,心裡高興的時候和不高興的時候就哼,翠翠說好聽,我就反覆將那一句記著,又往下哼,十遍八遍的,我就能哼出一首來了。”演員問翠翠:“你是誰?”翠翠說:“我是他的歌迷。”演員說:“陳星你有追星族了!”翠翠說:“你覺得他能不能到縣上的歌廳去唱歌,能不能成為一個歌手?”演員說:“很有天賦,當然他還只是純自然狀態的,若能學學音樂知識,我想該不會再在清風街做鞋修車務弄果園吧。”陳星興奮得當場要拜那演員為師傅,周圍人說拜師要給師傅送禮的,陳星就給師傅磕了一個頭,說:“以後我供師傅蘋果!”就又喊丁霸槽。丁霸槽過來說:“誰稀罕你的爛蘋果呀,給師傅買酒喝!”陳星說:“沒問題,今晚飯的酒算我的,我請師傅和全體演員的客!”果然晚飯時陳星從供銷社提來了四瓶燒酒和兩箱啤酒,喝得滿院都是空酒瓶子。
吃過飯,白雪招呼演員們到婆家去坐坐,夏天智自然高興得不得了,原本大家才吃過了飯,卻要叫四嬸下掛麵煮荷包蛋。演員們都阻止,連白雪都說算了,夏天智說:“吃不吃也得做呀,咱鄉下還有啥招呼人的?”就又對白雪說:“秦腔唱得好好的,咋就唱開歌了呢?”白雪說:“有人嫌都是那一板戲,幾十年遲早聽厭煩了!”夏天智說:“他懂不懂秦腔?就講究老唱段差不多的人熟悉,唱起了臺上臺下能交流。聽秦腔就是聽味兒麼!陳星唱的啥呀,軟不沓沓的,吊死鬼尋繩哩?!”白雪說:“我也吃驚,那麼多人愛聽陳星唱的下午街上人都擠實啦!”夏天智說:“你要耍猴也是那麼多人!秦人不唱秦腔,咱夏家的娃娃起別人家的姓?”說完,覺得話說得不妥,不說了。
一人一碗荷包蛋掛麵,演員們都吃得坐在那裡不動了。中星爹在院門外叫白雪,白雪出來,中星爹說:“劇團人在你家裡?”白雪說:“都在,你進麼。”中星爹說:“演員到咱村上了,中星不在,我該來招呼一下。”白雪領他進來,向演員們說:“這是咱夏團長的爹!”演員們身子都沒有動,說聲“噢”,也就沒話了。中星爹就笑著說:“大家辛苦啦?”王牛說:“夏團長辛苦!”中星爹說:“大家都曬黑啦!”王牛說:“夏團長更黑!”演員們倒哄地全笑了。演員們一鬨笑,中星爹就難堪了,一隻雞躡著步兒走過來啄他鞋上沾著的一粒米,他說:“這雞,這雞。”趕著雞到了廚房門口,就一步跨進去和四嬸去寒暄了。
院子裡,白雪和演員們商量起了明日演出的內容,說著說著,意見發生了分歧,一部分主張唱秦腔,一部分主張還是唱流行歌,雙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