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河邊,下了馬,看得更加明白,在那艘硃紅大船周圍,有十幾艘舢板來回滑動,船上站著穿黑衣帶方帽的差役,招呼著過往船隻去那大船邊。
那大船船頭前有一根大木杆插入水中,木杆上似乎有圓環樣的紋路,在岸上蹲著兩個人,不時的大喊:
“高!”“低!”
每喊出一聲,就能看到差役們跳過去,然後靠過來那船上的人就滿臉堆笑的掏出銀兩錢財之類的遞過去,一艘船接著一艘船都要如此。
再看看,官船民船驗看的都差不多,再看差役們收到銀子之後,轉身到岸上,岸上有一處茶棚子的處所,這邊卻遮蔽住了看不清楚,差役們進進出出的,想必是去交錢什麼的。
看了半天,王通還是糊塗,不知道這是為何,運河上有稅卡,不過天津卻沒有,北面的在通州,南邊的在臨清。這硃紅大船又是個什麼講究。
王通想了想,轉身對馬三標說道:
“三標,去把興財客棧的那掌櫃叫過來,就說本官又是要問。”
城池西邊,王通他們來時就是住在這邊,興財客棧的掌櫃和夥計也算是熟人了,王通站在邊上看著下面船來船往,好像是個沒見過運河的尋常騎士一般,這等看光景的每日沒有五十也有一百,沒人理會。
那些跳到船上的差役們沒什麼好脾氣,在客棧掌櫃趕過來這段時間,差役們打罵來往船上的人已經做了四次,幾次都是把人直接從船上丟下去,也只有這時候,那些零散看熱鬧的閒漢才鬨笑一聲,看那模樣也是司空見慣了。
興財客棧距離這邊不算遠,客棧掌櫃誠惶誠恐的過來,這些開店的掌櫃都是眉眼通挑的角色,從前的錦衣衛在城內活的比狗強不了太多,可這王千戶一來,就做出了幾件大事。不管是撒潑要餉還是當街格殺船頭香,都讓人敬畏三分。
而且這位小爺出手也大方,正月前後本是這些客棧生意最冷清的時候,可這位王千戶的出手卻讓客棧賺到了旺季才能賺到的銀子。
再說了,這位掌櫃還見過那場暴打錦衣衛兵卒的“鴻門宴”,這位爺的手段,當真是不一般,小心伺候著總歸沒有錯誤。
來了之後,要跪下磕頭問好,卻被王通伸手攔住,身上穿著本就是便服,王通也不想驚動旁人,只是開口問道:
“河上這勾當,到底是怎麼回事?”
“回大人的話,這是萬公公在檢視來往船隻的夾帶貨物。”
聽到對方的回答,王通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從前想要和趙金亮他們家合股開南貨店的時候,聊過此事,漕糧從南方運到北方,完全是為國家辦差,沒有絲毫的好處,但這大運河卻是目前溝通南北最方便的運輸線路,南方的特產販運到北方來,利潤要比在南方販賣高出不知道多少。
比如說王通在天津錦衣衛官署中見到的竹子,可民船販運一路上關卡不少,要是把稅賦全交上去,利潤再高也要貼進去。
但漕船是免檢免稅的,貨物用漕船運送就不用擔心這些稅費。而且安全性也有保證,只要給漕船上的兵丁士卒一些小錢就足夠了。
弘治年的時候,官方製造的漕船已經被毀壞淘汰了大批,後來的船廠因為貪墨和工部官員的無能也造不出幾艘大船,無奈之下,只得下旨讓民船參與到漕糧的運送之中,這個運送每年給的銀錢很少,甚至折抵不過損耗,但民船還都願意做這件事的原因,就是允許夾帶兩成的貨物。
運送漕糧的平底大船最大是八百石,官府允許夾帶兩成的貨物,這些是不用繳納稅賦的,南貨北賣利潤豐厚,有這兩成的貨物,自然就值得過這來回的運送,但財帛動人心,既然利潤這般大,誰不願意多夾帶一點,帶的貨越多,自然賺的就越多。
聽到這裡,王通點頭說道:
“這樣的查驗,倒是為國家做事……”
王通這評價讓邊上那掌櫃差點笑出來,用力板著臉說道:
“王大人。這萬稻萬公公有個綽號你可知道……喚作‘萬人敵’,他來在這邊已經幾年,第一年查驗之後,被他罰沒的狠了,第二年就沒有敢夾帶超過兩成的,可沒過兩成的,這萬公公非說你過了,不是交銀子就是罰沒貨物,就算你運到京師也是無利可圖。”
王通搖搖頭,這也是生財之道,不過下手太黑了一些。本來他也想過在運河上設卡收稅的想法,沒想到有人做到了前面。
“既然剋扣的這麼狠,為何這些船還是夾帶,還有哪些船為什麼不去攔,我看也有民船啊!”
“被罰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