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隸州府的奏疏照例與他省不同,送到通政司右通政手中。
這位右通政要先看下奏疏是不是符合制度格式,文字上有無大不敬的避諱,如果都合適的話,再給通政使歸納,送到司禮監。
事關大內,這通政司也是朝野中的關節所在,為了及時知道訊息,各方勢力都在這邊安插有親信耳目。
地方奏疏,除有專門密封的秘密信箋之外,宮內宮外大佬往往都比天子早知道。
鹽運司經歷貪墨被查出,在鹽政上出這等事無甚稀罕,不出倒是怪事,右通政草草看過,拿著細筆在隨身的摺子上記錄幾句,下了值,就把貼身的那摺子給了外面接訊息的人。
……
錢春平,精於手談,曾為吏部尚書張瀚府上清客,後受某人舉薦,出任長盧鹽運司經歷……
三百五十一
天下間最有油水的差事肯定有幾個和鹽相關。做個鹽運司的經歷,肯定要賺下幾輩子吃用不盡的家業。
在這個位置上手腳乾淨不乾淨的區別不是撈錢不撈錢,而是多少,比如說錢春平的前任做了三年,回家之後號稱本縣首富,這就被認為是清廉無比。
不過萬事有風險,有大批撈錢的好處,自然也就有被人揪住,罷官下獄的風險,你前任太太平平回家,你這邊被人抓住痛腳,這也是無可奈何,該著。
儘管天津衛錦衣衛千戶王通的所作所為被人注意,可這個什麼配合河間府殲滅奸邪之徒若干,並且查出鹽運司經歷某某的事情,大家不過是一笑而過,這上任剛剛一年的錢春平實在是倒黴,僅此而已。
通政司這邊傳出來的訊息內閣每個人都要知曉,有的人從頭到尾看的,有的人則是有書辦師爺摘錄瀏覽。
身為天下中樞之人,一定要對朝堂上的風吹草動保持最警覺的心態。要不然稍有不慎,就要被別人算計。
……
京師東城,內閣大學士、禮部尚書申時行府邸,禮部的事務都是些常規運轉,不需要禮部尚書過多的參與指揮,他對這通政司那邊傳出來的訊息一向是仔細看一遍,府內的聽差長隨在這個時候都是連飯都不敢去吃的,各個在堂前聽令,自家老爺往往在這個時候支差,打聽什麼事,瞭解什麼人,都要隨叫隨辦,不能有絲毫耽擱。
申時行坐在書房中,高官顯貴家中都有專門的書辦,在買來通政司的訊息時候,快速謄寫出來。
雖說是蠅頭小楷,卻工整異常,看得也不吃力,申時行面色淡然的看著,不時點頭或搖頭,看到某一行字上。
“……長蘆鹽運司經歷錢春平因勾結鹽梟販賣私鹽……”
申時行的視線停駐在這行字上,神色變得慎重起來,唸叨了幾次“錢春平”,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把折片丟在桌上,揚聲說道:
“去請刑部黃大人來府一敘。”
外面出聲答應,急忙出去了。刑部右侍郎黃躍文是申時行做刑部尚書時候提拔起來的,二人又是同鄉,一向是關係緊密異常。
……
官員多住在東城和西城,文華殿大學士、兵部尚書張四維的宅邸距離申時行府邸不遠,通政司中傳來的訊息,到張府照例比到申府要早些。
申時行看到的訊息,張四維自然也看到了,只不過他臉上卻沒什麼笑意,反倒有些陰沉,開口問道:
“這樁事如何扯到長蘆那邊?”
“小的們前日得到訊息,說是王通那邊青縣剿了一夥私鹽販子,拷問之下牽扯到了,落供畫押,已經送到刑部去了。”
“海捕文書下了沒有?”
“回老爺的話,最快要在明日下文,按規矩三日後長蘆河間府那邊就該派出差人……”
“規矩不必教我,去喊張泉來!”
張四維在外在內,向來都以從容優雅著稱,下面人難得看到他這般厲色,都是噤若寒蟬的模樣,連忙去辦。
那邊出去一個人喊人。張四維又是開口叫來自己的長隨,肅聲說道:
“小四,你現在就去打聽,就是這青縣剿滅鹽梟的前後經過,越細越好,花錢儘管支取,速去速去。”
長隨領命,不敢怠慢,也是急忙出門辦差了,這邊出門,那邊張泉已經在門外侯著了,張四維揮手斥退了所有下人,單把張泉留了下來。
張泉在張府的地位很高,掛著個外府三管家的頭銜,卻從不見他管什麼實務,住在靠牆的一個小宅院中,從不和其他人來往。
眾人本來對這張泉頗為輕視,不過張四維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