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甫兄贈銀百兩就已經是大義之舉,何必這麼破費。”
天色漸暗,屋中已經點起了燈火,李三才伸手做了個請坐的姿勢,他和顧憲成結識時間不長,雙方關係卻親厚異常,彼此間也沒什麼客氣的,顧憲成做下,李三才開口又說道:
“鄒元標幾人當日觸怒張居正,或被革去功名,或被髮配遠地,京師中何人想到他們還有官復原職的時候,可如今他們已經身在京師,聲望日隆,陳戈等人現在落魄,誰知他日會不會復起呢?”
顧憲成點點頭,李三才聲音放低了些,又是說道:
“為兄不缺什麼銀子,若是陳戈敗落,咱們卻冷眼旁觀,日後倡導大義,誰還會出頭直言。”
“道甫兄考慮的周全,倒是小弟心小了。”
顧憲成有些慚愧的說道,李三才擺擺手,笑著說道:
“叔時不必自謙,你身懷大才,只是未到彰顯之日,不過也不必急,只要這般做下去,早晚有入閣拜相那一天。”
兩人說的高興,窗外卻有長隨敲了敲窗,然後略揚起聲音說道:
“老爺,小的打聽回來了一些訊息,可方便進來稟報?”
“叔時在,是自家人,你進來說就是!”
得了允許,那長隨恭敬的跑進來,又給顧憲成見了禮,這也是個慣例習慣,顧憲成也是熟悉,在那裡稍微正了正身體,準備傾聽。
“內閣六部的事情,二位老爺想必都從抄報上知道了,小的打聽來的是錦衣衛那邊的訊息。”
“哦,王通那小兒又有什麼舉動?”
顧憲成頗有興趣的問了一句,長隨笑著點點頭,開口說道:
“王通今日下文,說錦衣衛在京師各千戶校尉力士,凡是不滿四十歲的都算新丁,除卻城內各個差事值守的,一律出城整訓,錦衣衛都指揮使駱思恭已經準了這個,各處千戶正在向上報名單。”
“真是少年心性,荒唐之極,京師錦衣衛兵卒差役近萬,大多是憊懶之徒,這樣折騰,還不知道惹出多少麻煩來。”
李三才笑著評價說道,長隨介面湊趣說道:
“老爺說的對,任同知和其他兩位僉事都是不許,說恐怕耽誤了城內的差事,幾個千戶也或明或暗的在鬧,駱思恭那邊一向壓不住人的,到最後只答應說是讓他整訓南城的兩個千戶,若效果好了,再整訓其他!”
顧憲成雙掌一拍,開口說道:
“不知天高地厚,這下子王通吃了個癟,威風也去了幾分,他一個鄉下武夫,自以為有幾分蠻勇,一點小聰明就可以橫行京師了,接下來有他的麻煩。”
李三才卻在沉默,讓長隨繼續說話,長隨點點頭又說道:
“派去其他幾處的人回來和小的說,王通那日去上任,騎馬披甲,全副武裝,不像是上任好像是去殺人一般,當時不少人受了驚嚇,對王通的跋扈囂張都是頗為憤恨,這次王通又是胡鬧,他們也都是不願,都準備串聯鬧他一鬧。”
新官上任,屬下如果串聯鬧事,那可真是讓這新官灰頭土臉了,周圍人瞧不起不說,以後做事也不會順暢,聽到這個,李三才臉上也是浮現笑容,顧憲成更有些眉飛色舞了,長隨又在那裡說道:
“巡街緝捕,糾察軍紀這兩項,王通都說要整訓完之後再做,說無人也做不得!”
李三才緩緩點頭,顧憲成側臉過來看了他一眼,李三才沉聲說道:
“明日你就去聯絡幾個相熟的御史,王通做這些事,從擾民這上面來彈劾他應該可以。”
顧憲成點頭,李三才坐直了身子,揮手讓長隨退下,等那邊關上門,李三才又是開口,這次聲音卻放得更低了些,低聲道:
“你去嚴清那邊,再去李植那邊,說若要有效果,光是清流言論不夠,他們也要在各處加力……另外,你私下再去申時行那邊一起,和申閣老說,若是他有什麼念頭,咱們這邊也可以照做,對王通那邊是否有舉動,都在申閣老一念之間。”
“申時行府上的門難進啊,幾次去,都是被擋了回來。”
“若能走通申閣老的門路,為他做事,比嚴清一干人都要有用,再去試試才好。”
兩人低聲議論,此時可全然不見什麼聖賢道理,忠義真理了,完全是兩頭下注博最大的意思,若是被外面的人聽到,恐怕會驚得掉了下巴。
這邊沒說幾句,外面那長隨卻又是揚聲喊道:
“老爺,通州府上的二管事來了。”
李三才眉頭一皺,自言自語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