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西暖閣是天子在冬日見臣子的所在,現在這邊擺上了宴席,君臣對坐,在一旁伺候的只有張誠。
桌上的菜餚頗為簡單,這個尋常事,身在這位置上的人,誰也不缺這點酒肉,不過是個儀式罷了,不過側身斜坐的馬棟開始的時候就有些納悶,司禮監秉筆太監張誠何等的身份地位,怎麼來這樣的場合伺候。
等聽到萬曆皇帝說起舊事來,更是納悶,睿皇帝就是英宗,親征在土木堡那邊被俘,這等事盡人皆知,也是所謂的奇恥大辱,沒人不知道,可在這擢升的賜宴上說,就有些詭異了。
“土木堡一役,大同邊鎮自始自終按兵不動,甚至連訊息都未曾傳遞,坐視天子被俘,更別說皇祖肅皇帝時,俺答入寇,大同邊鎮竟同俺答私下約定,讓路放行,只求不碰大同,有先例如此,寡人實在是對大同不放心啊!!”
萬曆皇帝說的淡然,對面的馬棟冷汗都已經溼透了後心,愣怔了下,連忙離開座位,後退一步,大禮跪在了地上。
五百七十五
馬芳是被韃虜擄掠到草原上的奴隸,出身還可以說是草根,到了馬林馬棟這一代,可就是實實在在的將門貴家子。
從小武藝弓馬這個要學的,為人處事,官場應對,這個學的更多,馬棟聽到萬曆皇帝說出這盡人皆知的大同邊鎮典故,而且說的大同邊鎮擁兵自重,行不法之事的種種典故,立刻心中凜然。
土木堡前後的牽扯,韃虜俺答入寇大同邊鎮的作為,這都不是什麼秘密,大明武將都是知道,不光他們知道,全天下的人都是知道,不過都捏著鼻子不願意提起而已。
馬棟本以為這次來京覲見是例行公事,聽聞萬曆皇帝要賜宴相待,也只不過以為是自家老子的臉面,又或者是自己的弟弟馬林在遼鎮頗有建樹,這才讓自家有了這樣的恩遇,卻沒想到這次召見不為別人,就是為了自己。
大同邊鎮副將,就是大同邊軍武將的第二號人物,突然這個提拔,又說了這樣的話,的確讓馬棟驚懼非常。
萬曆皇帝感嘆了句,就看到馬棟意料之中的跪下,微笑了下,開口說道:
“馬棟,你現在就要做大同鎮的副將了,你要怎麼做?”
馬棟一頓,然後碰碰幾個頭磕了下來,急切的開口說道:
“陛下說如何做,末將就如何做,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聲音鏗鏘有力,顯得忠心耿耿,萬曆皇帝低頭看著頭碰在地上的馬棟,點頭說道:
“你父馬芳為國鎮守大同、宣府,功勳赫赫,你弟弟在遼鎮做副將,如今也頗有能員之名,只有你在大同那邊做參將,這幾年雖然有不少斬首的功勞,可按照資歷排序,最早你也要五年後方能坐上這個位置,為何提拔你,寡人就是看你滿門的忠烈,對我大明忠心耿耿。”
馬棟又是磕了個頭,萬曆皇帝又是笑著說道:
“也有些言官御史,風言風語的說你這三年的首級軍功都是花銀子從某人那邊買的,荒唐可笑,寡人都給留中不發。”
當日王通在宣府大勝,帶回幾千個首級,當時馬家和歷家拿了大筆銀子把首級買了下來,給自家的子侄作為進身之階,一年年的算軍功。
這可不是什麼風言風語,雖說首級買賣在大明邊鎮是家常便飯,可都是能做不能說的,萬曆皇帝這麼輕描淡寫的說出來,話中說“風言風語”,可誰聽不明白,萬曆皇帝已經對這一切心知肚明。
馬棟用力在地上又是磕了幾個頭,大聲說道:
“陛下的天恩,末將感激涕零,永生不忘,請陛下放心,末將去大同,一定做好本分,盡忠陛下,大同以往那些腌臢事,臣若在,則斷不會有此等事。”
“替寡人看好了大同,若差事做的好,將來這總兵的位置少不了你的!!”
話說到這般的地步,馬棟也只剩下磕頭謝恩,表達自己的耿耿忠心。
……
說完該說的話,簡單用了點酒菜,馬棟就再次謝恩告辭,馬棟被宦官引匯出宮,暖閣的門關上,萬曆皇帝沉聲說道:
“東廠和錦衣衛都要派探子到馬棟身旁,馬芳和馬林那邊也要看著,該防備的要防備,不要盯著大同,卻不顧馬家,如今他家可在三個鎮生根了!”
張誠低聲答道:
“萬歲爺,已經有人安排到了馬棟的身邊,他一切事體,每日都有呈報。”
……
“萬歲爺,馬棟離開宮中回到他家在京師的府邸,有幾名山西商人派人送去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