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部做官,就是其中最為清貴的一條捷徑。
種種安排,大家也都看的明白,張閣老對自己的長子期許很高,從一開始就為他鋪就了人生道路,在野養望,一個個清貴官職做下來,這麼走下去,四十歲左右出掌一部,甚至入閣都有可能。
父子同在內閣,在大明的確是稀罕之極,可看張居正如今的權勢地位,誰又能說不可能呢?
“張先生身體如何?”
萬曆皇帝邁進大門時候開口問道,張敬修頗為憔悴的模樣,雙眼通紅全是血絲,聽到萬曆皇帝詢問,連忙上前回答道:
“回稟陛下,家父今晨昏迷了小半個時辰,兩名太醫都不敢下藥,說此時用山參等大補的藥反倒是發了熱毒,還是開封名醫姜子剛用雪蓮和梅子熬藥……”
皇帝在大門前下轎,走入府邸之中,這對一名臣子來說是莫大的恩寵,張敬修絮絮叨叨的回答卻有些失禮,分明是指摘宮中派來的太醫能力不夠。
張敬修說到一半就停住,卻不是因為知道自己說的不妥,而是發現萬曆皇帝愣在了那裡。
邊說邊走,一干人此時已經走進了中庭,萬曆皇帝這一停,後面的人也都是跟著站住,都是稍有慌亂。
皇帝停住不走,到底做什麼,張誠側身向前瞄了眼,卻發現萬曆皇帝有些茫然的四下觀看,視線在中庭四周的建築上停了會,又在不遠處角落跪地的丫鬟婢女身上停了會,這中庭平平常常,可萬曆皇帝被什麼吸引了注意力一樣,這邊看看,那邊看看。
“萬歲爺,萬歲爺……”
張誠連忙低聲喊了兩句,萬曆皇帝晃晃頭,這才反應過來,“哦”了一聲,就繼續向前走去。
也不知道方才張敬修說病情的話語他聽進去沒有,不過接下來的路上,萬曆皇帝也沒有發問。
到了張居正的內宅,女眷們都是散去,幾名太醫院派來的人卻在門口跪迎,萬曆皇帝開口問道:
“張先生身體怎麼樣了?”
聽到萬曆皇帝的問話,太醫們彼此交換了下眼色,個個露出無奈的神情,太醫院的院正俞修海一咬牙,重重的幾個頭磕了下去,低頭說道:
“回稟陛下,臣等無能,熱毒侵襲日久,現以蔓延四肢百脈……”
這太醫這般說話,站在皇帝身側的張敬修身體搖晃幾下,要不是有人攙扶住,怕是直接就昏倒在地上。
萬曆皇帝聽到這個,整個人僵住,臉色也是沉了下去,內宅院中安靜的可怕,卻從邊上的廂房中傳來了女眷壓抑的哭聲。
過了許久,萬曆皇帝嘆了口氣,搖搖頭沒有說話,就要走進屋子,身邊張誠卻連忙問道:
“俞修海,張閣老這病症會不會傳染旁人。”
太醫院的院正急忙磕頭回答道:
“張閣老的病症是內病,旁人沾染不到,張府內伺候的人這幾十日都是無礙。”
他這邊說完,萬曆皇帝已經走進了屋中。
從前在裕王府教授書經那個嚴厲的老師,在皇宮中不苟言笑的張先生,在朝堂上主宰一切的張閣老,此時不過是個躺在病床上的衰弱老人。
屋中瀰漫著濃厚的藥香,人在其中並不怎麼舒服,除了這味道之外,總有一絲讓人很厭惡的腥氣和更加濃厚的檀香味。
“陛下,臣行動不便,無法親迎陛下,還望陛下恕罪!”
說話的聲音很虛弱,張居正臉色頗為紅潤,甚至紅的有些過分,在這樣詭異的紅潤之下,是一種異常的灰敗,萬曆皇帝連忙上前幾步,到了床前握住張居正吃力抬起的胳膊,開口關切的說道:
“張先生為國操勞,這才落下了這身病症,還要好好安心養病才是。”
“陛下不必寬慰臣,臣的身體臣心中也有些計較,怕真是不成了……臣還有那麼多事……這就是命啊!”
張居正聲音顫抖,說了幾句頹然的嘆了口氣,萬曆皇帝也是搖頭,臉上也有悲慼之感。
“陛下,一條鞭法可充盈國庫,要實行下去,韃虜那邊父子相承,實力未減,陛下當約束軍將,萬萬不可輕出,擅啟邊釁……陛下,臣的幾個孩子都不懂事,臣放心不下……”
“張先生放心,先生所說,寡人定當聽從,先生子弟,寡人定將厚待。”
萬曆開口回答,可眼神卻有些飄忽,一會看看勾住床帳的銀鉤冰綃,一會看看放在檀木小几上的晶瑩剔透的裝藥玉碗。
五百九十六
紫禁城中,司禮監秉筆太監張誠從軟轎上下來,手中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