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爺,一條鞭法施行,國庫所收稅銀糧秣暴增幾倍,為國朝百年來最盛之時,功勳蓋世,撼動不得啊,怕是萬歲爺做什麼,太后娘娘那邊就是不答應。”
聽到“功勳蓋世”的時候,萬曆皇帝眼睛眯了下,隨即笑著拿起了丟在銀盤上的筷子,悠然說道:
“才一本摺子,朕跟著湊什麼熱鬧,送給母后那邊看看,然後交到張先生手中,讓他自己處置吧!”
張誠晃了晃頭,笑著躬身說道:
“聖明天縱莫過於萬歲爺,奴婢這就去辦。”
“小亮,安排轎,去鄭貴妃那邊……這幫讀書人,還真以為朕看不明白嗎,張先生做這些事情,壞了他們官路,壞了他們財路,壞了他們要挾上官的路子,弄這些勾當出來,也不看看如今什麼局面,讀書讀壞腦子了。”
說完,起身向外走去,走了兩步,轉身又在銀盤中拿起塊圓餅丟在嘴中,含糊不清的說道:
“讓御膳房做一份送到鄭貴妃那邊去。”
張誠陪著萬曆皇帝出了門上了軟轎,看著轎子走遠,站在那裡愣了會,搖頭失笑,轉頭看著趙金亮捧著盒子要跟上去,拍了拍趙金亮的腦袋,溫聲說道:
“讓御膳房也給你多做一份,記得下了值再吃,別弄得嘴邊這麼多渣子。”
趙金亮用手抹了抹,不好意思的笑著道謝,一路小跑朝著御膳房那邊去了。
……
清流言潮,一般都是京師漸起流言,然後由南京六部某位清流上疏,京師清流言官紛紛附和。
朝野眾口一詞,從都察院、國子監、翰林院到六部,從七品官員一直向上,直到宮內的貴人和朝中大佬從這紛亂攻訐中找到對自己有利的地方,借勢推動或者阻止,把輿論潮變成了政治鬥爭。
這次南京兵部主事趙世卿上疏匡正時事,所言都是首輔張居正的政策,和前段時間京師的輿論結合,眾人都是覺得風暴前夕。
卻沒想到一切戛然而止,趙世卿上這個奏疏之後,京師輿論突然沉默下來了,因為一條鞭法本來怨氣四溢的京師輿論突然安靜了下來。
一個六品、七品的官員要上疏奏事,和當今第一號大臣對著幹,這也是需要勇氣的,眾人若不合力,那就是想要博出名出位的大膽瘋子了。
趙主事這般做,也不是沒有人想跟從,可奪情那件事,出頭的五個清流或被貶職,或被髮配,還有被板子打的生不如死的,這個教訓實在是太過嚇人,出頭承擔這個後果,而且沒有形成法不責眾的局面,誰會出頭。
五月京師,人人都知道有南京兵部趙主事的這份奏摺,不過從上到下都是毫無動靜,通政司呈送到司禮監,司禮監呈送到天子手中,萬曆皇帝留中不發,據傳出來的訊息說,這摺子私下裡給了張閣老。
張閣老府上也有訊息傳出,張閣老看了摺子之後不過淡然一笑,隨口說道“京察處置時處置吧!”
所謂京察,是大明朝廷考核京官的程式,每六年舉行一次,擢升降級,甚至是削去官職,萬曆九年,就是京察之年了。
想通了這一點的人,又是謹慎了幾分,吏部尚書李幼滋那是張閣老扶上來的,大家為了官位,還是暫時閉上嘴的好。
好似要有滔天巨浪,卻沒想到僅僅是小小浪花,迅速無聲無息。
……
“天殺的畜生啊,帶出來的百十個鄉親,這次就剩下不到十個,七艘船的貨物啊,全被搶了個乾乾淨淨!!”
海河一座炮臺邊上停靠著一艘千料以上的廣船,一名身材肥胖的海商正坐在那裡嚎啕大哭,他穿著的長衫下襬已經破爛,右肩處還被布條綁著,裡面正有血跡滲出來。
王通騎馬過了倉庫,正看到這一幕,轉頭四下看看,雖然沒有人圍著看熱鬧,但街頭和屋頂,頗有些人在那裡探頭探腦,他皺著眉頭吩咐了句:
“去把周圍這些閒人趕走,港口那邊不還是缺做活的人嗎?”
邊上跟著的親兵立刻打馬轉彎,開始去和保安軍的人下令,這還是天津衛海港建港以來第一次有外來的商船被劫,自然要來看看。
王通在海河這邊區域,保安軍照例要有兩百人維持治安,聽到身後一陣雞飛狗跳的聲音,看熱鬧的人們都被驅趕一空。
幾十個船上人模樣的或坐、或躺都在那海商周圍,身上帶傷的不少,還有三個斷了胳膊的,昏迷的躺在擔架上。
海河巡檢湯山正在王通馬前引路,一看到這狼狽景象臉都黑了,上前罵道: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