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2 / 4)

小說:玉梨魂 作者:月寒

懸殊,性情頗相投契。異地相知,得之非易,傾蓋清塵,盍簪剪燭,夢霞固自謂三生有幸也。其人姓秦名心,字石痴,即某校之創辦人也。年長於夢霞二歲,肄業於南洋公學者有年,才華卓茂,器宇軒昂,固一鄉之佼佼者也。是鄉處蓉湖之尾閭,遠隔城市,自成村落,周圍十里,分南北兩岸,迴環屈曲,形如一螺。兩岸均有人家,地極偏僻,人至頑鈍,蓋風氣之閉塞久矣。石痴熱心教育,縈情桑梓,思有以開通風氣,畢業後獨資創一兩等小學,以造福於鄉人士。夢霞任事之日,是校已辦三學期矣。石痴父名光漢,耆年碩望,一鄉推為里老。家本豪富,生子僅石痴一人,愛逾掌珠,珍如拱璧,恣情任性,驕縱異常。幸石痴雖性喜揮霍,而能自檢束,花柳場中,樗蒲隊裡,從未涉足其間,惟遇關於公益之事,則慷慨解囊,千金無吝色。其父本非頑固者流,以石痴之能加惠於鄉里也,深喜其能有為,無事不遂其欲。故石痴熱心興學,歲需鉅款,獨力支援,無所掣肘。亦幸得此良好之家庭,能諒其心而成其志也。

萍蹤偶聚,蘭臭相投。石痴為人,風流倜儻,豪放自喜,襟懷落落,態度翩翩,有太原公子不衫不履氣象,洵近來新學界中第一流人物也。與夢霞一見如舊識,志同道合,學侔才均,文字因緣,一朝契合,非偶然也。校址即其家莊舍,與石痴居室,僅一牆之隔,石痴無日不來校中。彼亦自任英文、格致等科,課畢後輒與夢霞散步曠野,飽吸新鮮空氣,增進實物知識。鄉村風味,遠異城市煩囂,聯袂偕行,流連晚景,行歌互答,幽韻宜人。意態飄然,如閒雲野鶴,直至暮鳥歸林,夕陽送客,乃分道而歸。如是日以為常,亦客居之樂也。有時鍵戶不出,兩人同坐斗室中,或論文、或說詩、或敘失意事、或作快心談。茗煙初起,清言愈希,端緒續引,冥酬肄應。時或縱談天下事,則不覺憂從中來,痛哭流涕,熱血沸騰,有把酒問天、拔劍斫地之概。蓋兩人固皆失意之人,亦皆憂時之士也。石痴之處境,雖稍裕於夢霞,而其遭逢之不偶,性情之難合,與夢霞如出一轍。慨念身世,孤蹤落落,眷懷時局,憂心忡忡。同是有心人,宜其情投意洽,相見恨晚,而有高山流水之感也。

嗚呼!“志士淒涼閒處老,名花零落雨中開。”天下最可惜、最可憐之事,孰有甚於此者乎?若夢霞與石痴之抱負之氣概,所謂志士者非耶。而一則旅居異地,一則蜷伏里門,相逢乃相惜,相惜復相憐,既相惜、相憐矣,於是欲謀久聚。石痴嘗從容謂夢霞曰:“校舍卑陋,不足駐高賢之駕,君寄居戚家,晨夕奔波,弟心亦有不安。蝸廬尚有下榻地,請君移住舍間,日則與君同理校務,夜則與君同聚一室,刻燭聯吟,烹茶清話,抵足作長夜談,一吐平生之志,何快如之!”石痴言之者再,夢霞俱婉辭卻之。石痴以夢霞尚未能脫略形跡,頗怪其相知不深,不知夢霞固別有佳遇,別有知音。孤館寒燈,自饒樂趣,此中情事,不足為石痴道也。

新雨泥人,東風催客。夢霞離故鄉來客土,以乖僻之情性,躁冷淡之生涯,自知不合於時,到處受人白眼。此去投身寓館,踽踽涼涼,當嚐遍羈人況味,受盡流俗揶揄。不料於無意中得一巾幗知音,更於無意中得一風塵同志,不可謂非客中之佳遇,而亦不可謂非夢霞一生之快事也。惜乎西窗剪燭,情話方殷;南浦征帆,別離遽賦。正值蠶事方興之日,便是驪歌齊唱之天。蓋石痴忽於四月上旬有扶桑之行矣。石痴之行,夢霞實促成之。石痴家道既富,父母俱存,年力富強,志趨高尚,正大可有為之時,與夢霞之迫於境遇而頹喪其志氣者,自不相同。而石痴自南洋畢業後,但知瘁力於桑梓,不知熱心於家國,坐使黃金時刻擲於虛牝。

夢霞殊惜之,故每與石痴談及國事,輒流淚勸之曰:“時局阽危,人才難得。命終泉石,我恨非濟世之材;氣壯山河,君大是救時之器。以君之年、之力、之才、之志,正當發憤自勵,努力進行,乘風破浪,做一番烈烈轟轟事業,為江山生色,為閭里爭光,方不負上天生材之意,而可慰同胞屬望之心。奈何空抱此昂藏七尺,不發現於經世作人之大劇場,而埋首泥塗之內,■足裡又間,以有用之光陰,賦閒居之歲月。弄月吟風,長此終古,弟竊為君不取也。今者名士過江,紛紛若鯽,勵我青年,救茲黃種,急起直追,此其時矣。君倘有意乎?”石痴聞夢霞言,頗感其勸勉之誠,遊學之心,怦然欲動,謂夢霞曰:‘弟非戀家忘國,自問性情落落,與俗相違。頻年勾留滬瀆,廣接四方英俊,曾無一人能知我如君者,一肚皮不合時宜,無從發洩,不覺心灰意冷。負芨歸來,不復作出山之想。今聞君言,如大夢之初醒,如死灰之重撥。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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