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夾道,引頸而望,淚流滿面。雖然看不見自己的親人,但知道他們此去,生死難測,此刻一別,興許就是陰陽兩隔。
史進泰高踞馬背,盔頂的紅纓如血,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高陽王妃與任側妃的駕輦一前一後在百姓中間,垂落的珠簾遮去了一切表情,徒留猜想。
史進泰又望了眼站在人群中的史遠,微一頷首,揮手道:“出發!”
佇列如龍,踏著整齊的步伐,一寸一尺地被城門吞噬。不少百姓情不自禁地哭了出來,頓時城內,哭聲震天。
斐旭站在街角處,神色淡然,眼神飄忽,似乎在想什麼。一個少年拍了他一下,“看到自己親手把三萬人送上戰場,有什麼感受?”
若是明泉孟子檀或是連鐫久在此,必定能認出這個少年正是失蹤多時的夏淳淳。
“有點酸澀。”斐旭認真道。
夏淳淳道:“後悔麼?”
“不後悔。”斐旭故作訝然道,“不過讓他們出城繞一圈,又不會少塊肉,有什麼好後悔的?”
夏淳淳嗤笑道:“等你計劃成功時再說吧。”
斐旭笑眯眯道:“我承認我很聰明,不過我的運氣更好。”
這句話說了沒多久,夏淳淳就不得不承認他的狗屎運的確比別人強上一點。
他看著正在葡萄架下愜意刺繡的女子,“你家?”
斐旭摸了摸下巴,“今天早上……好象還是的。”
女子抬起頭,朝他們嫣然一笑,“慕先生回來了?”
斐旭遲疑地加了一句,“現在……我也分不清楚了。”說罷,他揖了一禮,“見過任妃。”
任妃抿嘴笑道:“沒想到大名鼎鼎的帝師竟然如此年輕英俊。”
夏淳淳在一旁嘖嘖道:“我也沒想到他居然還能當得起這個稱讚。”
任妃目光移到他的身上,“這位小兄弟看起來面生得很。”
夏淳淳懶懶道:“沒幾個男人想和一個王妃面熟的。”
任妃目光一冷,上挑的丹鳳眼仿如化成兩把厲刃,朝他的面門割來。
夏淳淳冷笑一聲,腳下一移,身如鬼魅上前。葡萄架上一人躍下,腳尖在地上一蹉,身體反向朝他撲來。他的刀尖還為碰到夏淳淳的左肩,任妃手中的繡品便如鵝毛般飛舞起來。
夏淳淳一招得手,心中更是得意,反手便去抓刃,誰知那刀竟如蛇一般滑不溜手。他一抓成空,身體向左傾倒,脖子送上門似的朝刀鋒迎去。
正在千鈞一髮之際,夏淳淳右臂被人一扯,收住去勢,反向朝右踉蹌。
那人的刀好象被釘子釘住般,停在半空,進退兩難。
那人臉色灰敗地看著斐旭抓住刀刃的手,不發一言。
啪啪。任妃鼓掌道:“慕先生武功高強,竟連我府中第一高手都非你一合之敵,果然真人不露相。”
斐旭笑著鬆開手道:“我不過佔了個偷襲的便宜,稱不上什麼真人。”偷襲乃是江湖中人的大忌之一,被他如此坦然地說出來,竟不讓人覺得卑鄙。
任妃將手中的針放到桌上,“我今天乃是為慕先生而來,不知道可否單獨談兩句?”
站在他身側之人反手將刀收起,向她點頭行禮,便頭也不回地朝門外走去。
夏淳淳哼哼兩聲,“你小爺我困了,才懶得管招待人。”
任妃見人都走光,方道:“我冒昧到訪,希望沒給帝師造成困擾。”
斐旭在她對面的凳子上坐下,“任妃說話如此隱晦,才令我百思不解,十分困擾。”
“帝師快人快語,那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她手指將針輕輕一搓,“我想參與帝師的計劃。”
斐旭楞住,“這個,恐怕有些不妥?”
“帝師不信我?”
“這倒不是。”斐旭尷尬道,“我此生已經決意只娶一人……”
任妃也楞了下,隨即意識到他的意思,嬌嗔道:“帝師想到哪裡去了。”
斐旭不解道:“除了這個,我想不到我還有何計劃?”
任妃冷笑道:“明人不說暗話,帝師將史進泰騙出奉陽,難道不是準備甕中捉鱉麼?”
“甕?”斐旭攤攤手道,“我身處奉陽城,似乎更像甕中吧?”
“奉陽易守難攻,就算史進泰手握三萬大軍,也非朝夕能勝,更何況輜重不繼,很快就會淪落為喪家之犬。”
“任妃說笑了,我又非奉陽城守,守城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