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徽、山東、河南一帶,又有張洛行、龔瞎子、孫葵心那幾大幫捻子,勾結洪軍“四眼狗”陳玉成,四處竄擾。此外皖北又有名為團練首腦的“練總”苗沛霖,包圍壽州,公然叛亂,形成意外的阻力,也是件相當棘手的事。
但是,局勢雖然危急,大家的信心未失。經過這十年戰火的滌盪,那些暮氣沉沉,貪鄙庸懦的八旗武臣,大半都被淘汰,專責督剿一方的將帥,魯豫之間的僧格林沁和勝保、淮北的袁甲三、江北的都興阿、援浙的左宗棠等等,都是可以信任的人,當然重心是在節制四省軍務的曾國藩身上。
因此士議紛紛,雖以各人的家鄉不同,而有赴援規復,孰先孰後各種相異的主張,但對曾國藩的期望是一致的。於是,有資格上書言事的,你也一個摺子,我也一個摺子,對於東南軍務,大上條陳,看來言之成理,其實是紙上談兵。恭王大權在握,心有定見,所以對這些摺子,一律採取敷衍的態度。
新近開復了處分,並奉旨管理工部的大學士翁心存,也上了一個“言南中事”的摺子,是他的兒子翁同龢的手筆。大略說是,南通州、泰州一帶,膏腴之地,必當確保,蘇常一帶,應該及早規復,上海數縣,不可棄置度外。這原是老生常談,不說也罷,要緊的是有幾句恭維曾國藩的話:“蘇常紳民,結團自保,盼曾國藩如慈父母,飭該大臣派一素能辦賊之員,馳往援剿,”其中另有文章。
原來翁同龢的哥哥翁同書,這時是卸任的安徽巡撫,為苗沛霖圍困在壽州城裡,苗沛霖的叛亂,無論如何他是逃不了責任的,同時巡撫是地方官,守土有責,須共存亡。以前江蘇巡撫許乃釗,就因為蘇州失守而革職。兩江總督何桂清,原駐常州,兵危棄守,逃到蘇州,江蘇巡撫徐有壬閉城不納,再逃到上海。蘇常淪陷,徐有壬殉難,遺疏痛劾何桂清,棄城喪師。這件案子,遷延兩年,最近又有朝命,緝拿何桂清,解京查辦。翁同書也是同樣的情形,安徽兩次失守,不能殉節,將來即使能從壽州逃出來,追究責任,要全看兩江總督節制四省軍務的曾國藩,肯不肯幫忙?以他今日聖卷之隆,一句話可定翁同書的生死,所以翁家父子趁這機會,先暗送一番秋波。
因為都是如此倚曾國藩為長城,益發加深了兩宮太后對他的倚重。恭王因勢利用,除了奏準由曾國藩保薦督撫大員以外,還特別發了一道廷寄,說是:“賊氛日熾,南服倦懷,殊深廑念。其如何通籌全域性,緩急兼權,著將一切機宜,隨時馳奏,以紓懸系。”隨後,又將翁心存的原折抄發曾國藩,徵詢意見,同時也提到了曾國荃。
曾國荃這一次回湖南,說是去招募湘勇六千人。那真正是衣錦還鄉,打下安慶,論功行賞,他以按察使記名,賞黃馬褂。乘勝追擊,大殲餘寇,又賜為八旗子弟所最重視的名號“巴圖魯”——滿洲話的“勇士”。等到率師東下,克無為州,破運漕鎮,進拔東關以後,特賜頭品頂戴,跟他老兄一樣,戴上了紅頂子。據曾國藩奏報,他是慈禧太后萬壽的第二天離安慶的,日子已經不少,在家鄉求田問舍,也該料理停當了,所以在給曾國藩的廷寄中,問到曾國荃,加了這麼幾句話:“安慶克復,回湘募勇,曾否回營?著速東下。”
募勇練兵,不妨責成曾國藩,籌劃軍餉,卻非方面大員獨力所能解決,各省協餉,如非奉嚴旨催解,再由應收省份派員坐索,是拿不到錢的。
第十部分慈禧全傳(十)(14)
象安徽就是那樣,袁甲三營裡缺餉,向江北糧臺催索不到,只好奏請朝廷撥發,軍機大臣們商量的結果,決定由江蘇按月貼補袁甲三協餉二萬兩,鹽課一萬兩。請旨照準,廷寄上諭,等江蘇巡撫薛煥和藩臺兼署漕運總督王夢齡的復奏上來,恭王一看,大為不滿。
復奏上說,蘇常一失,餉源去了十之六七,現在江蘇一省只剩下兩府一州之地,要兼顧江南、江北兩個糧臺,境內水陸一百多營,糧餉已欠下六十多萬兩銀子。所以協餉必須南北兩臺籌足以後,有餘款才可以解交袁甲三,淮北的鹽課也要解足二萬兩以後,其餘再解袁營。這些話自然是所謂“飾詞搪塞”,連慈安太后聽慈禧唸完這個奏摺,都覺得薛煥和王夢齡太不負責任了。
於是恭王面承懿旨,由曹毓瑛親自擬了一道詞氣極其銳利的旨稿,指責薛煥和王夢齡,不脫近來軍營習氣,“剿賊藉口兵單,籌餉則爭言人眾”,又說他們有“人己之分”,如果安徽大營缺餉兵敗,江蘇又何能自保?最後則除了責成江北糧臺協餉皖營以外,還要查江南大營的收支帳目。
“這道上諭,說得很透徹。”慈禧太后看了上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