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或者“上頭”會有恩典。只要不死,便有復起之望,那些直接間接恃他們為奧援,或有別項利害關係的人,便好搶先一步為自己作打算。
恭王當然知道他們的來意,下令警戒,由醇王以正黃旗領侍衛內大臣的身分,派出乾清門的侍衛,把守隆宗門與內右門之間的軍機處,遠遠地隔絕了閒雜人等。
其時睿親王仁壽,因為預先已知將有差使,留在軍機處未走,刑部尚書綿森和右侍郎載齡,則在乾清門西的南書房待命,恭王派人把他們請了來,傳述了旨意,請他們即刻分頭辦事,在日落以前,必須覆命。
於是仁壽、綿森和載齡,一起到了戶部街宗人府。右宗正肅親王華豐,已經等了好半天了,綿森說了經過,四個人關起門來,密議執行諭旨的步驟。
睿親王仁壽年紀大了,火氣消磨,處事圓滑,首先就說:“我是監斬,不必跟肅六照面兒,回頭我先在半截衚衕官廳等著,事完以後,驗明正身,我就好覆命了。你們商量商量吧!這兒沒我的事,我先回去抽一口兒。”說著,打個呵欠,站起身來向大家拱拱手,又叫著載齡的別號說:“鶴峰,預備好了,派人給我一個信。咱們半截衚衕見。”
等仁壽回府去抽大煙,載齡隨即也趕回刑部,掌管刑獄的“提牢廳”主事,和掌管緝捕旗人逃亡的“督捕司”郎中,早已點齊了劊子手和番役,伺候多時,宣上堂來,交下差使,旋又一起到了宗人府。
其時載垣、端華和肅順,已被分別隔離,端、肅兄弟由左司移置右司空屋。載齡已在路上盤算好了,到了那裡,先隻身去看肅順。
自移置以後,肅順便知不妙,空屋獨處,一籌莫展,唯一的希冀是能捱過十月初九登極大典的日子,就有不死之望,所以這幾天在高槐深院之中,看日影一寸一寸消移,真有度日如年之感。因為如此,緊張得失去常態,偶有響動,立即驚出一身冷汗。偏偏那間空屋的耗子特多,一到晚上,四處奔竄,害得他通宵不能安枕,到白天倦不可當時,才和衣臥倒打一個盹。
第九部分慈禧全傳(九)(17)
當載齡來時,他正在倚壁假寐,聽見鎖鑰聲響,一驚而醒,睜大了眼,又驚又喜地問說:“鶴峰,你來幹什麼?”
載齡由署理禮部侍郎,調為刑部侍郎,是肅順被捕以後的事,所以他有此一問,載齡也不說破,只叫一聲:“六叔!”
載齡也是宗室,比肅順小一輩,所以稱他“六叔”。這原是極平常的事,而在窮途末路,生死一發之際的肅順,就這樣一個稱呼,便足以使他暖到心頭,感動不已了。
“難為你還來看我!”肅順的眼眶都紅了,“鶴峰,你說,恭老六的手段,是不是太狠了一點兒?”
“六叔,生死有命,你別放在心上。咱們走吧!”
肅順疑團大起:“到那兒去?”
“內閣在會議,請你去申辯。”
“好!”肅順大為興奮,立刻又顯得意氣豪邁了,“只要容我講話就行!這幾年我的苦心,除了大行皇帝沒有人知道,我跟大家說一說。”
說完,跨開大步就走,載齡卻又一把拉住了他:“六叔,慢著,你有什麼話要說,這會兒說吧!”
“咦!怎麼?”
“我進來一趟不容易。”載齡急忙又說,“你有什麼話要告訴府上,我好替你帶去。”
原來並無他意,肅順的緊張消失了,“‘府上’?哼,”他冷笑道,“家都給抄了,還說什麼‘府上’?”
“六敘,這不是發牢騷的時候。如果你沒有話,那就走吧!”
“有話,”肅順連連點著頭,“我那兩個小妾,現在不知怎麼了?”
“放出來了。在那兒我可不知道。”
“拜託你派人找一找,我那兩個小的,面和心不和,請你開導她們,千萬要和衷共濟,好好過日子。我那兩個孩子,要叫他們好好兒用功。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我一定把話帶到。”載齡緊接著又問:“還有別的話沒有?”
他的意思是肅順或有隱匿的財產,能把匿藏的地點套出來,肅順想了想,搖搖頭說:“沒有別的話了!”
“那就走吧!”
載齡搶在前面,急步而去,肅順緊緊跟著,穿過一條夾弄,往左一拐,便是個大院子,站著十幾個番役,有的提著刀,有的拿著鐵尺,有的拿著繩子,還有輛沒有頂篷的小車,一匹壯健的大黃牛已經上了軛了。
肅順一看臉色大變,張皇四顧,大聲喊道:“載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