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齡!”
載齡已走得不知去向,只閃出一個官兒來,向肅順請了個安說:“請中堂上車!”
“到那裡?”肅順氣急敗壞地問。
“自然是菜市口。”
“什麼?”肅順跳了起來,兩眼如火般紅,彷彿要找誰拚命的樣子。
那個官兒——提牢廳的主事,努一努嘴,一群番役擁了上來,七手八腳摘下了肅順的帽子,把他推上車去,連人帶座位一起,緊緊地縛住。
肅順一聲不吭,只把雙眼閉了起來,臉色灰敗,但仍舊把頭昂得很高,有種睥睨一切的味道。
那提牢廳的主事,是從未入流的吏目一步一步爬上來的,在刑部南北兩所二十幾年,大辟的犯人見得多了,有的一聽綁赴菜市口,頓時屁滾尿流,嚇得癱瘓,這是最好料理的一類。有的冤氣沖天,狂蹦亂跳,把那股勁發洩過了也沒事了。最難伺候的是怨毒在心,深沉不語,腦袋不曾落地以前,不知會想出什麼洩憤的絕招來,得要加意防範。
看肅順的樣子,正就是最難伺候的那一類。尤其棘手的是,堂官趙大人已經吩咐過,肅順桀驁不馴,要防他破口大罵,但不準在他嘴裡塞東西。塞上東西,腮幫子會鼓起來,看熱鬧的老百姓一定認為是有意封他的口,不免會引起許多無稽的流言。
這差使就不好當了!那主事左思右想,只有哄騙一法,所以當那些番役為肅順上綁時,他不住地喊:“綁松一點兒,綁松一點兒!”其實,他早就告訴了番役,不管他怎麼說,不必理會,該如何便如何。他的話只是有意這樣說說,好叫肅順見他的情。
等綁好了,他又走到肅順面前,手裡託著雞蛋大的一塊慄木,叫道:“肅中堂!”
肅順把眼睛睜了開來,沒有說話。
“你老明鑑!”他說,“上命差遣,身不由己。堂官交代,怕你老路上發脾氣,叫把這個玩意用上。何必呢?塞在嘴裡,怪難受的!我就大膽違命不用了。不過我也有下情上稟,你老得體恤體恤我們,這一路去,千萬別一嗓子喊出來。不然,可就送了我忤逆了!”
肅順依然不答,把那塊慄木看了看,照舊閉上了眼。
“走吧!”主事大踏步出了宗人府側門,跨上一匹馬,牛車轆轆,番役夾護,由正陽門東城根穿過南玉河橋,出崇文門,循騾馬市大街,直赴西市。
等肅順一走,肅親王華豐便要料理載垣和端華的大事了。他與綿森已經商量好了步驟,分頭辦事,綿森驅車入宮,去領明降的諭旨,華豐便備了一桌盛宴,派人把載垣和端華去請了來。
見了華豐,載垣叫三叔,端華叫三哥,聲音都有些哽噎了。
“坐,坐!”華豐把他們引入客位,從容說道:“我沒有想到叫我來接了‘右宗正’的差使!一直想來看你們倆,偏偏這幾天事兒多,總算今天能抽個空,跟你們倆敘一敘。來吧,痛痛快快喝兩鍾!”
第九部分慈禧全傳(九)(18)
載垣、端華連聲道謝,把酒杯送到唇邊碰一碰,載垣便趕緊放下杯子問道:“三叔,內閣會議過了吧,怎麼說啊?”
“還沒有定議。要看上頭的意思。”
“上頭?”載垣緊接著又問:“恭六叔是怎麼個意思?”
“誰知道呢?沒有聽他說,我也不便去打聽。”
“總得讓我們說說話啊!”端華依然是那樣魯莽,“難道糊里糊塗就定了罪?怎麼能叫人心服呢?”
華豐微笑不答,只是殷勤勸酒,然後把話題扯到了天氣上,由深秋天氣談到西山紅葉和秋冬之間的許多樂事。載垣和端華心裡如火烤油煎般焦急,但旗下貴族講究的就是從容閒雅,所以這時還不得不強作鎮靜,費力周旋。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機會,華豐提到十月初九的登極大典,載垣急忙捉住話風中的空隙,喊了聲:“三敘!”他說:“我跟你討教,皇上的好日子,你看,我們能不能上一個摺子叩賀大喜?”
華豐懂得他的用意,這個摺子,名為叩賀,實則乞憐,事到如今,絲毫無用,但也不必去攔他的興頭,所以徐徐答道:“大喪期間,不上賀折。不過,你們的情形不同,也不用有什麼禮節儀制上的顧忌了。”
“三叔,這一說,你是贊成嘍?”
“也未嘗不可。”
“既這麼著,”載垣離座請了個安,“得求三叔成全!”
“請起,請起!”華豐慌忙離座相扶,“只怕我使不上勁。”
“只要三叔一點頭就行了。請三叔給我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