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個人之中,就有周榮曜在內。僥倖逃過這一關,依舊驚出一身冷汗,他知道岑春煊始終放不過他,遲早還會動手,趁這前折未準,後折未上之間,若不早自為計,禍至無日。
因此,他不動聲色地在暗中作了打算。第一步是派人到京加捐一個四品銜;第二步找內務府的門路,結納了李蓮英;
第三步才是親自進京活動。
人還未到,已有八十萬銀子匯到京裡,但這樣的闊客,卻住在東河沿的一家普通客棧中。衣飾樸實無華,儘量避免招搖,而出手驚人,慶王府的門包送了五百兩,比他人多七倍之多。因此,頗有人替他在奕劻面前說好話,而奕劻亦就不以等閒視之了。
及至一見了面,奕劻不免詫異,亦有些失望,實在看不出周榮曜有何長處?加以語言隔閡,更覺話不投機,所以椅子尚未坐熱,主人就端茶送客了。
這個官場中的規矩,周榮曜是懂的,急忙站起身來,從袖子裡掏出一個紅封袋,雙手捧上,說一句:“王爺備賞。”
奕劻不接,只說:“千萬不可以,千萬不可以!”
周榮曜是經過指點的,知道這句話在奕劻有時候一天要說上好幾遍,正如王府的門上所言:“王爺的話不能不這麼說”,自己的“錢可也不能省”。便將紅封袋放在桌上,行禮辭出。奕劻送了幾步,等周榮曜謙請“留步”時,哈哈腰回身便走,順手撿起紅封袋,用兩指拈出銀票一看,不由得目瞪口呆,竟是四萬兩的一張特大紅包!
於是他對周榮曜的觀感復又一變,當然也會想到,出手如此,必有所欲。正好那桐來訪,順便就提到此人。
“粵海關有個姓周的,你見過沒有?”
“見過。”那桐答說:“人不壞。”
“他進京來想幹什麼?”
周榮曜進獻的數目,那桐是知道的,他也很得了些好處,自然要盡些心力。“周榮曜出身雖不高,人很能幹,精通洋務,善於應酬。如果派到那一國去辦交涉,倒是一把好手。”
“他是想當公使?”
“派到小國,似乎不礙。”
奕劻想了一下,點點頭說:“這要等機會。你既然跟他認識,必有見面的機會,託你帶句話給他,我會替他留意。”
“是!”那桐略停一下說:“他也跟我說過,倘蒙王爺栽培,另外還有孝敬。”
奕劻又想了一會兒,“事情很難,再說吧!”他又問:“你是從署裡來?有什麼訊息?”
這所謂‘署裡”是指外務部。瞿鴻璣雖以會辦大臣兼尚書,但在軍機處的時候多,反倒是不兼尚書的會辦大臣那桐,每天到部,對於日俄的戰況,比較清楚,而且經常跟日本公使內田康哉見面。這時候奕劻問起,隨即答說:“正要跟王爺來請示,內田來說,日本決定設立滿洲軍總司令部,總司令官叫大山岩,總參謀長叫兒玉源太郎。另外在大本營還有個參謀總長,是山縣有朋。內田說,日本對戰事很有把握,而況對俄開戰,是為中國爭回東三省。中國不應袖手旁觀……。”
“這話就不對了!”奕劻打斷他的話說:“第一、中俄訂有密約,照萬國公法,應該出兵幫俄國,如今以遼河為界守中立,無形中等於幫了日本。第二、慰庭不已派了他的顧問坂西,化裝中國人,經常出關到日軍營地去聯絡,試問,還要怎麼樣幫日本?”
“我也這麼跟內田說。內田提出兩點要求,第一、要看看中俄密約;第二、想請中國準他們在關外招紅鬍子,替他們打俄國。”
“第二點不行,那會招是非。第一點,不妨準他,不過也得先奏明瞭。”
“是的。”那桐略停一下又說:“招紅鬍子的事,內田跟我說,他跟慰庭接過頭了,慰庭答應暗中幫他的忙。”
奕劻立即介面:“既然慰庭已許了他,當然沒有什麼不可以。”
“我也覺得沒有什麼不可以,如果怕俄國抗議,不妨給日本去一通照會,要他制止,這不就在表面交代得過了?”
“好!這個辦法好!就這麼辦。”
※ ※ ※
日軍招撫紅鬍子的計劃,其實早就在袁世凱的支援之下,成為事實。
早在四月間,坂西就在朝陽密招紅鬍子馮麟閣、金壽山、杜立山所部,編成“正義軍”三營。袁世凱一面電告外務部,一面卻命駐守遼西維持中立的馮玉昆秘密支援,所以“正義軍”的身分很微妙,既是日軍的傭兵,又是官軍的旁支。
其實日本從朝鮮義州渡鴨綠江,經安東進入奉天的陸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