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藥的年分久了。”
“這怎麼行!現在派你到同仁堂去配藥。”
“是!”
不久,奎俊從殿裡出來,招招手將杜鍾駿領了進去,只見皇帝坐在一張小圓桌前面,桌上擺著一小包一小包的藥。
“杜鍾駿,”皇帝問道:“藥材是不是四川雲貴一帶的最好?”
“不一定,各地有各地的特產。”
“這‘於術’呢?”
“浙江省於潛縣出的最好,所以叫於術。”
皇帝點點頭,“這張方子是陳秉鈞開的,昨天不想吃,今天拿出來看看,覺得還不錯,服一劑也不妨,誰知道盡拿些壞藥給我吃。”他又問:“茯苓、山藥那裡最好?”
“茯苓自然是雲南,山藥要河南出的才地道。”
“好!以後你們開方子,都要註明藥材的產地!”
“是!”
杜鍾駿請完脈開方子,心裡在琢磨,註明藥材產地,是不是要各省督撫進貢呢?果然如此,下藥又要斟酌,不必多找麻煩。
果如所料,第二天就由軍機處分電各省,凡有特產藥材,立即進貢。此外又由慈禧太后傳諭:各省所薦醫生六人,分為三班,兩月一換。同時發下一張名單:頭班張彭年、施煥,第二班陳秉鈞,周景燾,三班呂用賓、杜鍾駿。
這比六天一輪的辦法要好些。但使杜鍾駿困惑的是,何以會排出這麼一張名單?他當然是有自信的,而且皇帝亦頗讚賞他的醫道。呂用賓是京城裡的名醫,口碑極好,如果是他們兩人排為頭班,也許兩個月內就能大見效驗。誰知將好手排在後面,實不知其意何居?
當然,這是無法去求得解釋的事,而且從這天起,杜鍾駿對皇帝的病情也隔膜了,只聽說同仁堂到海淀開了分號,因為自從枸杞生蟲,皇帝一怒命奎俊親自到同仁堂配藥之後,內務府就曾面奏,說頤和園離同仁堂很遠,來回路程非幾個鐘頭不可,配藥回來,趕不上吃,不如命同仁堂就近設立分店,最為便當。皇帝准奏,同仁堂便是奉旨設立分號了。
這樣過了有七八天,杜鍾駿正閒得沒事幹時,內務府忽然派人來通知,說繼祿有請。趕到那裡,才知是派了他一個意想不到的差使。
“杜大夫,請你來當考官。”繼祿笑道:“看考醫生的文章。”
原來皇帝脈案,逐日有人到奏事處去抄了出來,賣給上海各報駐京的訪員,發電報回去,刊登在報上。端方正在江南考醫生,便以此作為題目,取中二十四卷,特地派專差將此二十四卷送進京來。奏摺上說明:如果賞識那一卷,即派此人進京請脈。
“端制軍可真是會做官!不過,法子也太新鮮了一點。皇太后說,她也不知道那一卷好?發交吏部陸尚書看,他也不敢作主,那就只好借重各位的專長了。”
杜鍾駿也覺得端方有點異想天開,不過,他倒很感興趣,期待著其中或許真有高手,道理說得透徹,用藥別有新意,大可供作借鏡。所以當即在內務府坐了下來,一卷一卷細細的看。
按說,同一脈案,用藥不致大相徑庭。那知不然,二十四卷,起碼有十個不同的說法。有的說,應該補腎;有的說,應該用六味地黃丸;有的說,當補命火;有的說,要用金匱腎氣丸;又有主張補脾胃的;也有斷言,必當氣血雙補,用參茸之類極珍貴的藥。其中有一卷最妙,說皇帝的病,應當陰陽並補,所開的藥是十全大補丸。
“都是懸揣之辭。”杜鍾駿率直陳言。“沒有一個人搔著癢處。”
“我想也是!”繼祿說道:“皇上的病,連我們經常在內廷行走的人都弄不清楚,何況遠在上海,只憑脈案開方子,豈有不是隔靴搔癢的?”
“正是這話。”杜鍾駿問道:“聽說皇太后中秋吃壞了肚子,一直拉痢。可有這話?”
“怎麼沒有!”
正說到這裡,另一內務府大臣奎俊闖了進來,探問“閱卷”的結果。聽了杜鍾駿的意見,只是搖頭。
“不用說遠在上海,”他說:“就近在咫尺,象頭班張彭年、施煥的藥,皇上吃了毫無效驗……。”他忽然頓住,欲言又止,是有話想說而有所顧忌似的。
“你說吧!”繼祿比奎俊更無顧忌,“忌諱什麼?”
於是奎俊將哽在喉頭的話吐了出來:“你們在這裡請脈,我早就想跟你們說了,皇上的病,不容易治,你們不請脈更好!”
聽得這話,杜鍾駿驚疑不定,但不便多問,而且料想追問亦不會有結果,只好當作沒聽見,接續未完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