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睿慮周詳,臣等不勝欽服。”許庚身不管世鐸,只顧自己直言陳奏:“大婚是大喜之事,自然要慎敬將事。”
“你的意思是,看看醇王的病情再說。”
“是!”
慈禧太后環視諸臣,徵詢意見:“你們大家可都是跟許庚身一樣的意思?”
大家都不肯輕易開口,最後是世鐸回奏:“請皇太后聖衷獨斷。”
“我也覺得再看一看的好。喜事喪事夾在一起辦,也不合適。”慈禧太后說道:“我本來打算年內立後,現在只好緩一緩了。緩到明年春天再說。”
“是。”許庚身又答一句:“春暖花開,才是立後的吉日良辰。”
這一下倒提醒了慈禧太后,決定喜事重重,合在一起也熱鬧些,“暫時就定明年四月裡吧!”明年四月是頤和園落成之期。她說:“但願醇親王那時候已經復元了。”
這是一個希望,而看來很渺茫。但如醇王不諱,皇帝穿孝是一年的期服,那麼明年四月立後,後年春天大婚,孝服已滿,亦無礙佳期。這樣計算著,大家便都要看醇王是那天嚥氣?
在都以為醇王命必不保的一片嗟嘆聲中,卻有兩個人特具信心,一個是御醫凌紱曾,主用與鹿茸形似而功效不同的麋角,以為可保萬全。但其時已另添了兩名御醫莊守和、李世昌,他們都認定醇王肺熱極重,主用涼藥,對於熱性的補劑,堅持不可輕用。
另一個是在京捐班候補的司官,名叫徐延祚,就住在翁同龢對門,有一天上門求見。翁同龢聽僕役談過此人,久住上海,沾染洋氣,平時高談闊論,言過其實,舉止亦欠穩重,“不象個做官的老翁”,因而視之為妄人,當然擋駕不見。
“我有要緊話要說,不是來告幫,也不是來求差的。請管家再進去回一聲,我只說幾句話就走。”
“徐老爺!”翁宅總管答道:“有要緊話,我一定一字不漏轉陳敝上。”
“不行!非當面說不可。”徐延祚說:“我因為翁大人是朝廷大臣,又是受醇王敬重的師傅,所以求見。換了別人,我還不高興多這個事呢!”
翁宅總管無奈,只有替他去回。翁同龢聽徐延祚說得如此鄭重,便請進來相見。徐延祚長揖不拜,亦無寒暄,頗有布衣傲王侯的模樣。
“翁大人!我是為醇王的病來的。”徐延祚開門見山地說,“都說醇王的病不能好了,其實不然!我有把握治好,如果三服藥不見效,甘願領罪。”
這種語氣便為翁同龢所不喜,冷冷地問一句:“足下何以有這樣的把握?”
“向來御醫只能治小病,不能治大病。大病請教御醫,非送命不可。慈禧皇太后不就是薛府尹、汪明府治好的嗎?”
“請足下言歸正題。”
“當然要談正題。”徐延祚說,“我看過醇王的脈案,御醫根本把病症看錯了。醇王的病,如葉天士醫案所說:”悲驚不樂,神志傷也。心火之衰,陰氣乘之,則多慘慼。‘決不宜用涼藥。“
翁同龢悚然心驚。病根是說對了!然而唯其說對了,他更不敢聞問,不再讓他談醇王的病,只直截了當地問:“足下枉顧,究竟有何見教?”
“聽說醇王對翁大人頗為敬重。而且翁大人是師傅,宜有以解皇上垂念懿親之憂。我想請翁大人舉薦我到醇王府去看脈。”徐延祚再一次表明信心,“我說過,倘或三服藥不見效,甘願領罪。”
這真是妄誕得離譜了!翁同龢心想,此人無法理喻,只有拿大帽子當逐客令,“足下既知懿親之重,就應該知道,醇王的病情,隨時奏聞,聽旨辦理。”他搖搖頭說:“薦醫,誰也不許。”
“既然如此,就請翁大人面奏皇上請旨。”
越發說得遠了!翁同龢笑笑答道:“我雖是師傅,在皇上面前也不能亂說話的。足下請回吧!你的這番盛意,我找機會替你說到就是。”
徐延祚無言而去,翁同龢亦就將這位不速之客,置諸腦後了。
過不了四五天,皇帝忽然問翁同龢說:“有個徐延祚,你知道不知道,是什麼人?”
翁同龢心中一動,不敢不說實話,很謹慎地答道:“此人住臣家對門,是捐班候補的部員。臣與此人素無交往。”
“前幾天他到醇親王府裡,毛遂自薦,願意替醇親王治病,說如三服藥沒有效驗,治他的罪。聽他說得那麼有把握,就讓他診脈開方,試試瞧。那知道服他的藥,還真有效驗,現在醇親王的右手,微微能動了。”
有這樣的咄咄怪事!翁同龢有些不大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