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兩點了!何苦鬧得人飢馬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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艦橋上佈置了座位、飲食,預備醇王有興,正好迎著旅順口正東方向看日出。結果並無動靜,醇王一直到早晨六點鐘才醒。
等他一醒,李蓮英已經在伺候了。醇王看他幫忙張羅,要這要那,有條不紊,竟象服侍慣了的,心裡不免佩服,怪不得慈禧太后少不得他這麼一個人。
一想到慈禧太后,立刻便生警覺,三品頂戴的長春宮總管,自己居之不疑地受他的侍奉,豈不是太僭越了。因而提高了聲音說:“蓮英,你歇歇去吧!你也是李中堂的客,不必為我費神。”
“老佛爺交代過的,讓蓮英侍候七爺。”李蓮英說,“就是老佛爺不交代,蓮英不也該在這兒伺候嗎?”
“得,得!何必還講這些禮數,你擱下吧!”
說之再三,李蓮英只有歇手,但卻仍舊守著他的規矩,悄悄兒肅立在門口,見到李鴻章也照樣請安,一點都看不出大總管的架子。
這一天整日無事。醇王大部分的時間,坐在艦橋上看海,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航行大海,也是生平第一次乘此艨艟鉅艦,因而處處覺得新奇,時時暗道“慚愧”,不懂的東西太多了。從前常批評恭王辦洋務並無實效,甚至心目中以為洋人不足道,洋務不必辦,也是太錯了!
到了晚飯以後,旅順已經在望,九點多鐘,定遠艦進港,碼頭上燈籠火把無其數。等醇王坐小船登岸,旅順守將四川提督宋慶,身穿黃馬褂,頭戴雙眼花翎,率領屬下將官,已在道旁跪接。時候不早,為了讓醇王得以早早休息,一切繁文縟節,概行蠲免。宋慶到行轅請過安,立即回營,連夜作最後的檢點,預備校閱。
第二天一早,醇王身穿黃行裝,上罩五爪金龍四團石青褂,頭戴三眼花翎寶石頂的涼帽。這天有小雨,所以又披一大紅羽紗的雨衣。先坐紅幨灑金的明轎到校場,然後換乘特地從京師運來的一匹菊花青大馬,在震天的號炮和樂聲之中,到演武臺前下馬。
等宋慶稟報了受校人數,隨即開始校閱。先看陣法,次看射鵠,弓箭換成洋槍,乒乒乓乓,熱鬧得很。醇王拿千里鏡照著靶子,紅心上的小洞,密如蜂窩,足見“準頭”極好。
醇王極其高興,傳諭賞銀五千。
回到行轅,召見將領,少不得還有一番慰勉。吃過午飯,接見洋人,一個是英國海軍出身的琅威裡,現在受聘擔任北洋水師“總巡”;一個是德國人漢納根,專責監修炮臺。這兩名“客師”事先曾受到教導,親王儀制尊貴,接見之時,洋人雖不須磕頭,但並無座位。不過醇王頗為體恤,不讓他們站立太久,略略問了幾句話,便“端茶碗”送客了。
第二天校閱海軍。演武臺搭在旅順港口左面黃金山上。口外已調集八艘兵艦,北洋的定遠、鎮遠、濟遠三鐵甲船,超勇、揚威兩條快船,以及屬於南洋,由福建船政局所造開濟、南琛、南瑞三戰船。先是演習陣法,前進後退,左右轉彎,八船行動如一,醇王讚賞之餘,不免困惑,便開口相問了。
“海面如此遼闊,八條船的行動這樣子整齊,是怎麼指揮的呢?”
這話是向李鴻章發問的,他便轉臉向北洋水師大將,天津鎮總兵丁汝昌說道:“禹庭,你跟王爺回話。”
“回王爺的話,白天是打旗,叫做‘旗語’,晚上是用燈號。”
“喔,那麼由誰指揮呢?”
“是旗艦,今天是用鎮遠做旗艦。”
“旗艦又由誰指揮呢?”
這話頗難回答,李鴻章卻在旁從容答道:“今天自然由王爺指揮。”
“嗯,嗯。”醇王問道:“也是用旗號傳令嗎?”
“是的。”
“那麼,我來試一試。”醇王指著洋麵說,“現在的陣法好象是‘一字長蛇陣’,能不能改為‘二龍搶珠’的陣法?”
丁汝昌當即遣派一隻汽艇,追上旗艦,傳達命令。鎮遠艦上隨即打出旗語,首尾銜接的一條“長蛇”,漸化為二,以雙龍入海之勢,分左右翼向黃金山前集中,鳴炮致敬。
這下來便是最緊要的一個節目:“轟船”。事先拖來一艘招商局報廢的舊船,作價賣給北洋衙門,作為靶船,桅杆特高,上懸彩旗;此外還有大小不等,飄浮在海面的許多目標。一聲令下,首先是海口東西兩面山上的十二座炮臺,一齊發炮,參差交叉,織成一道熾烈的火網,將入口的海道,完全封鎖。接著是二品銜道員劉含芳所管帶的魚雷艇打靶,但見海面激起一條條白色的水紋,如水蛇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