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身去提放在車後座上的運動包。
我看著你緩慢小心的動作。你正在疼痛。你正在忍耐著內部綿延不絕的疼痛。我的心開始流血。我離開了自己應該站立的位置。我向你走去。
“我幫您拿包吧。”我從後座上幫忙把你的運動包拿了下來。我把它提在手裡。
你的眼光落到我臉上。你看著我。你說:“好。謝謝。”
你說:“我們進去吧。”
我習慣性地跟在你身後兩尺左右的地方。
我們這樣走到改道後的入口處。我們馬上就要進入所有人的視野了。
我看著你的手,發現你的雙手依然在無法控制地輕微顫抖著。我的心,也隨之顫抖了起來。
就在這時,你回過身來,你拉住了我的胳膊,你輕輕地拉了我一把。
你其實沒有什麼力氣,但我身不由己地就順著你的心意向前跨了一步。於是,我們就並肩而立了。
你看著我,你說:“可以嗎?”
你說著,就牽住了我的手。
所有的血液都衝到了我的臉上。
在你的手握住我的手時,我驚慌地瑟縮了一下。
然後我看向你。你看了我一下,你儘可能用力地握緊我的手。
我感覺到你不僅是雙手在顫抖,事實上,你整條胳膊都在一陣陣地顫抖。不,不止是整條胳膊,你整個人,整個身體,都在那樣一陣陣地顫抖。
我無法再違抗你的意志。我停止了瑟縮,任由你握住我的手。
你平靜地說:“我們進去吧。”
你就這樣,握著我的手,走進了場地裡。
我們手拉手走進了場地裡。
這就是你對汪指導說的,你這一天將會犯的那個錯誤,那個你事先請求他原諒的錯誤。
(二)
那天,我們並肩牽手,走進了場地。那是我們一生裡面唯一一次公開地做這件事情。
我感到注視的眼光像暴雨一樣降落在我們身上。雨點密集得讓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我後背上的甲片,瞬間全都豎立了起來。
就在這個瞬間,你的手再次加大了緊握的力度,我感覺到你在顫抖中用上了你全部的力氣。
你就這樣,緊握著我的手,安靜地站在所有人的視野中。
所有的人都看著你。所有的人都看著我。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該怎麼做。所有的人都覺得應該做些事情,卻又什麼都不合適做。
我聽見一聲輕微的響動,坐得離入口處比較近的一位老師的眼鏡掉了在他的膝蓋上。他手忙腳亂地趕緊把它按住。
我看到汪指導和柴老師都張著嘴,表情好像下巴馬上要掉下來一樣。他們互相對視了一眼。
隨即,汪指導快步向我們走了過來。
汪指導看著你。他滿眼睛都是話。他用眼光對你說:“不要這樣!”
你用眼光回答他:“我告訴過你,今天我要犯一個錯誤。請讓我,犯這個錯誤。”
你們交換著眼光。汪指導站得離你很近,他覺察到你全身正在無法剋制地一陣陣顫抖。
他屈服了。於是,他低頭看地面。
然後,他對你說:“你過來了?校長和布朗先生一家都已經到了。大家都等著你呢。”
汪指導一邊對你說話,一邊看著我。
我在他的目光之下,再次輕微地瑟縮了一下,我想退回到應有的位置。但你的手指並沒有鬆開,你保持著抓握我的力度。
我知道,能使出這樣的力氣,現在對你來說,實在是太困難了!我不忍心動彈。我不忍心再做任何掙脫的動作。
後來,我才知道你為什麼要那樣做。
因為,你知道,隨後我會怎樣表現,你希望所有的人,明白我的那些表現的原因所在,你希望所有的人,能夠明白我,原諒我,照顧我的悲傷。
你知道,我那天必定會表現不好。你知道,我還沒有具備能力表現得很好。
你想最後幫助我一次,讓我隨後的日子,能過得容易一點,少經受一點溪源事件之後的那種痛苦盤問。
這時,我聽到了你心裡對我說話的聲音。
你在心裡無聲地對我說:“心心,拉住我的手,不用放開。若你覺得力量不夠,你可以一直抓住我的手。我會拉住你。不要放開我,直到你力量足夠。”
我在心裡無聲地回應你:“好的。親愛的你,我將會拉住你的手,讓你帶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