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對我堅壁清野的這些日子,我專心做生意,得到很多不想要的東西,但我真正想要的,卻寥寥無幾。”
有時候,他會給我發來他那座巍峨的古堡的照片。他會說:“在我之前,很多人都做過這古堡的主人。但那隻不過是一個幻覺,就像我們會覺得某塊土地、某個國家是屬於自己的幻覺一樣。這些主人都在古堡坍塌之前就死了。但是,古堡依然還在。那些主人的畫像都掛在古堡的大廳和樓梯上。我第一次走進這古堡的時候,看到那麼多陰暗的畫像,深感自己的渺小蒼白。我,不過是這古堡裡的又一個過客罷了。不過,我還是拿出了巨資修繕維護這座古堡。我也開始找人給我畫像。因為,生命雖然短促,但世間還是需要存在一些超越世間的東西,來提醒人們,確實存在,高於現世利益的那種價值。”
有時候,他在郵件裡寫道:“手機就是一條電子狗鏈。身處ceo的位置,手機則是一條黃金打造的狗鏈。”他說:“說得直接一點,鄙人就是大家鍾愛的一條狗。誰都可以在他覺得高興的時候,為了千奇百怪的屁大事情,跑來拉拽我。”
這件事情讓我想起讀書的時候。我記起來,有段時間,高雄做了他父親旗下企業俱樂部的領導人,一邊學著打理工廠和店鋪,一邊率領籃球隊東征西戰。忙亂的時候,他也發過牢騷,他對你抱怨說:“我現在就像是全體俱樂部成員的一條寵物狗,誰高興了都可以隨時過來,因為任何千奇百怪的事情拉拽我一把。”而你當時笑著回答他說:“那不是很好?你就可以有機會在各種千奇百怪的事情上幫助大家了。”
想起這個場景,讓我感到內心的刺痛。我終究還是沒有回覆高雄。
有一次,點開他的郵件,螢幕上跳出來一隻兔子的照片。郵件的正文是:“mama,看著我的眼睛,你還會感到憂愁嗎?”
這是另一封他的郵件。郵件正文是:“知道嗎,我對你是何等的一往情深?”
隨後他又發了一封過來,追問:“幹嘛一直不給我回郵件?你明明已經讀過了。”
我嘆了口氣,回覆了一句話:“等你不那麼幼稚了再回。”
高雄的郵件馬上又過來了。
“幼稚?“他說,“你把那叫做幼稚?”
他說:“我還以為,你會把它叫做溫存。”
我看著螢幕,只好暗下決心,這次不要再回復了。
炎炎夏日,我開啟電腦,高雄的郵件又跳了出來。
這一次,他問:“夏天的洪水,已經消退了。心心,你心裡的洪水,還沒有消退嗎?”
是啊。風雨多了,心湖就難免氾濫。
何劫人心不氾濫?
(三)
那一年,我出差去了北美。
溫哥華是我到達的第一站。
就在放鬆的心情還沒有開始飛翔的時候,現實的苦惱就來了。
在去住宿酒店的途中,路過一個門店購買本地電話卡的時候,一位同行者的護照和錢包都丟了,還包括隨後行程的聯程機票。
幸好領事館和法航的服務點都在溫哥華,於是我們一起前往,幫著給他補辦護照和掛失補辦機票。領事館和法航服務點都告訴我們,要補辦護照和機票,必須先去當地的警署報案,免除遺失護照和機票的法律責任,然後才能夠補領護照和掛失機票。
就這樣,在一個當地同事的帶領下,我們開車兜了若干圈,才終於找到那個正確的警察接待中心。
這是一個專門為華人居民和華人遊客服務的地方。
當我們走進門的時候,發現裡面只坐著一個值班的華人警察,他同時在辦理兩件事情,而且還有幾批人在旁邊坐著等待他。於是我們也就只能坐下來等待。
我一邊拿起一張報紙,看著當天的匯率情況,一邊等著輪到我們。
當我坐下來的時候,我看到對面坐著兩個男子。其中一個男子正在交替用英語和法語小聲地說話,聽上去是在安慰另一個男子,話語裡面不斷提到死亡。
另一個男子一直雙手撐在膝蓋上,他一直把頭埋在雙肘之間,看上去好像內心痛苦,充滿悲傷和沮喪。
他的這個姿勢讓我覺得有一點什麼熟悉的地方觸動了我一下。
我不由得多看了他一下,發現他衣著相當考究,身材高大而健壯。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會兒不能移開。
然後,我就低下頭來看報紙了。
不一會兒,輪到這兩個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