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撞見一樣。
我本能地伸手去拿那張紙,我想把它藏起來。
就在我抓到那張紙的時候,高雄伸手在另一端按住了紙卷。
我輕輕地拽了一下,紙卷紋絲沒動。我又用力拽了一下,高雄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
一個紙角撕拉一聲從紙捲上分離了出來。
我抓著那個被撕下來的紙角,放棄了奪回那張紙的意圖。我低下了眼睛。
高雄問:“你知道這是什麼嗎?你正在寫的,還是正在讀的?”
我低頭說:“都是。我正在改編的。從小說改編成個劇本。”
我說:“可是,我都還沒有投稿,除了我自己沒人知道它的存在!它怎麼會在你手裡?”
高雄說:“我們不談這些,我想知道什麼就能知道什麼。”
高雄說:“現在需要談的是:你這種心態,非常讓人擔心。”
我嘴唇動了一下,我沒有抬起眼睛,也沒有說話。
高雄說:“你一直不能從那種狀態裡走出來,已經很多年了,你拋不開那個陰影,無法從內心的折磨裡解脫。你辜負了他的期待。”
高雄說:“你就打算這樣過完一生嗎?”
我說:“那只是一篇文字而已,那些都是虛構的,不能代表什麼。”
高雄打斷我說:“我知道什麼是虛構。虛構也是建立在現實元素的基礎之上的。一個人不可能寫出她心裡沒有的東西!”
高雄說:“所以,不要告訴我這些文字裡瀰漫的只是虛構的情緒。就連小孩子也能看出那是作者情緒的寄託,我是不會相信你的種種辯解的。”
我抬起頭看著高雄。我突然產生一種不想要他插手的抵抗情緒。
我帶著一點牴觸的強硬,對他說:“每個人都可以有各種情緒,各種內心的掙扎,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呢。”
我說:“我不用別人告訴我,應該有些什麼樣的情緒!”
高雄說:“我才不關心你有什麼情緒呢,我只是關心你的諾言!你答應過他要泰然面對的,要堅強地生活!你怎麼忍心讓他九泉之下還擔心失望?”
高雄說:“年復一年,我遠遠地替他看著你,遠遠地等待著你自己的恢復和振作,因為你不歡迎我的接近,我恐怕強行接近反而干擾了你,加深你的痛苦。可是,我等了這麼久,你並沒有多大的改觀。你沒有意願去重新開始有意義的生活。”
我說:“我現在的生活並沒有什麼不好,至少,它是安靜的。”
高雄說:“但那種安靜是埋葬性的,是墳墓一樣的安靜!”
他說:“你不要這樣自欺欺人!他所期望於你的平靜面對,不是這樣的平靜!你捫心自問,這是他的心願嗎?”
我看著高雄。我說:“這都不關你的事情,你為什麼一直要插手這麼多?!”
高雄看著我,他深深地呼吸了兩口。他的手在桌子上捏攏成拳頭。他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他就這樣沉默了一會兒,他突然用拳頭在桌面上輕輕地砸了一下。然後呼地站起身來。他走到視窗,背向我。我看到他的後背和肩膀都在起伏著。
良久,他低下了頭。他把頭抵在玻璃窗上,看著地面。
我感覺到他內心的痛苦。
他說:“因為他生前拜託過我,在他不能到達的這個時空裡,照顧好你的身心。”
他說:“因為,他不止一次地,這樣鄭重拜託過我。”
他回過頭來,看著我說:“心心,你可以不接受我的幫助,但請不要忘記他教導你的一切,不要毀掉自己的生活。”
他說:“那是你自己的生活。”
他說:“那是每一個人一生當中僅有的生活。”
(三)
我不想再說什麼話了。
事實上,我根本沒有想過什麼是好的生活、什麼是壞的生活。
我對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生活都同樣厭倦。
我所離棄的是生活本身。
我根本不想繼續生活。因此,完全無所謂它是好的或者是壞的。
我只是想安靜一點,遠離人群,遠離各種選擇,也不要什麼真的靠近我。
我根本不希罕那個“僅有的”,因為我真正的希望是:連那個“僅有”都不要有。
要解釋這種事情都是很難過的,而且也最終無法解釋明白什麼。
所以,我就一直沉默著。
那段時間,因為我總是沉默和躲避,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