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保持對一切的疏遠,高雄也就從來沒實現過什麼。
他的關懷就像一支無法射中標靶的箭,呼嘯著從風中掠過,然後,不知所蹤。
第七百九十一章 消費(中)
(一)
在逸晨先生把《小春》的改編底稿傳真給高雄的那天晚上,高雄約我一起吃飯。
晚餐的時間持續得很長。我們一起走出吃飯的地方時,已經差不多快8點了。
我們剛見面的時候,高雄單刀直入地說,我一直不能從這種不良心態中走出來,是辜負了對你生前的期望,沒有履行我對你的承諾。
因為他說話遠比逸晨先生直截了當,我們之間的氣氛一度有點對抗和僵化。
我沉默地坐在那裡。
高雄背對著我站在窗前。
有段時間,我們都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好像所有的話都不合適說。
我心裡想著要離開。
我總是轉著這樣想要逃離的念頭讓高雄覺得很痛苦。
但他不知道,我並不是針對他的。
我並不是想要離開一個名叫高雄的人。
我是想要離開自己不想面對的痛苦記憶。
我一生都無法接受高雄的感情。這不能怪他沒有盡心盡力,也不能怪我過於挑剔。
這都是出於無奈。
我無法控制自己,我一見到他,就會想起你,想起黑水河中央的岩石,想起靶場外面那堵血淋淋的牆壁。然後,我就會無法快樂,就會渴望轉身逃離。
我完全領會高雄的用心,也對他深懷感激之情,但我無法和他一起朝夕相處地生活。
我必須和他保持,相當的距離。
他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悲劇,但是,他並沒有鬆開我。他一直拉住我,直到他自己徹底精疲力竭。
(二)
當我們對一個人的關心是發乎至誠的時候,一切僵局都是可以打破的。
雖然它表面上看上去有如結冰封凍一樣的堅固,但打破起來也就如一個水泡,一戳就沒有了。
那天晚上,當服務生進來詢問要點什麼菜的時候,高雄從他的心緒中恢復過來了。
他重新回到桌子面前看著菜譜。他詢問我想要吃點什麼。我說隨便你點。
他笑著說:“既然這麼相信我,我就替你安排吧。”
我聽著他點菜。
當那些菜名經過我時,我覺得自己剛才的態度實在是愧對高雄的關心,也愧對逸晨先生一直以來的關心。
他這麼大老遠地匆匆專程跑來,而我對他的態度,甚至連禮貌,也談不上。
高雄一邊點菜,一邊不時看一眼我。
從我愧意流露的眼神裡,他知道,和解已經發生了。
(三)
“隨便吃一點就好了。”我說,“何必那樣隆重呢?”
高雄說:“既然來吃飯了,就把它吃好吧。唉,我能力有限,也不去管別的時間你幸福不幸福了。”
高雄說:“至少,這頓飯的時間裡,讓你吃得幸福一點吧。”
當菜一道一道地被端上來的時候,高雄不斷地給我佈菜。他不時地說吃點這個,嚐嚐那個。然後他開始評點每道菜的滋味。他談笑風生,試圖把我帶到遠離剛才談話的地方。
我聽懂了他所說的每個字。那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在說:“我希望你能夠有幸福的生活。”
高雄說:“也許你要笑話我粗俗。但我解決問題的方法就是這個。當我覺得心裡不痛快的時候,我常常就會讓自己好好地吃一頓。我一邊吃一邊告訴自己:沒什麼大不了的,我這不是還能吃嘛?”只要還有好胃口,就什麼都好辦。”
我看著他甩開腮幫子盡情吃喝,我聽著他說滔滔不絕地發表美食治癒論。
他感覺到我的看到,我的聽到。
他說:“這觀點你不贊成啊?太粗魯太紮實,是吧?”
他說:“沒錯。一點文化也沒有。可管用啊!”
他說:“你有興趣也不妨試試看。”
他說:“我沒說這可以解決問題。但這有助於你冷靜下來,恢復解決問題的那個能力。”
他說:“就像止痛針。雖然不能救命,但可以免受折磨。”
最後這一句話是他隨口說出來的。他說出以後就後悔了。
我聽到他的牙齒間響了一下。他咬斷了一根排骨的關節。
他滔滔不絕的話語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