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兩派人士間依然存有疙瘩,卻是難免的。
為奉承當今陛下,同意未曾就帝位之人使用與皇帝同樣的稱號,這是違背君臣禮儀的不倫之舉!——皇伯派人士以此責難皇考派。
皇考派人士則以此論調駁斥對方:只知墨守成規,而不於人情機微有所思慮。以後怎麼能推動合情合理的政治呢?
問題儘管獲得解決,對立狀態卻依舊存在。
在稱號問題之後,接著面臨的是政策問題。
仁宗之治世,因取其元號中之一字而號稱“慶曆之治”,被視為宋的黃金時代。但在黃金時代已有陰翳存在:由於對遼歲幣的增加以及對西夏新歲幣的贈與等,歲出已愈來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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黨爭的暗潮(3)
官吏依舊領取高薪,而且人數逐漸增多。國家對退職官吏設“祠祿制”,對官吏的優遇可說已到極點。祠祿制是對年老退職的官吏給予名義上的“道觀使”職位,繼續給付薪俸的制度。
祠祿制在仁宗的父親真宗時就已訂定。宋的地方制(即州縣制)大約沿襲唐的方式。而唐朝所訂一個縣的官吏人數,到宋朝時已增加一倍,依據記錄,真宗時代曾經有過“應減天下冗吏十九萬五千”之議,國家有無所事事的官吏二十萬人。經濟力再強,在這種情形下,都會造成國家財政的窘迫。
宋的國家活力,從慶曆之治時代,似乎開始減退。歲出的增加唯有靠增稅來彌補,而增稅的結果是庶民受苦,勤勞意願減退。
繳不起稅金的農民,只有放棄土地。自耕農轉落為佃農的情形,從仁宗末期開始激增。宋之所以繁榮,完全是由於有為數甚多負擔得起國稅的健全農民——即自耕農。自耕農擁有自己的土地,便對土地有極大的愛惜之情,在耕作態度上也非常仔細。他們莫不以披星戴月的態度從事耕作,因為靠勤勞獲得的收成全歸他們所有。
佃農當然不會有自耕農那樣的勤勞意願,國家經濟力是國民勤勞的總計,因此,這個現象帶來的結果是國家經濟力的萎縮。
綜合國力降低,歲入減少,然而歲出卻逐年增加。
不趕緊想法,如此下去,國家只有衰亡一途。——參與國政前瞻之士,開始明白這一點。
英宗可以說是不幸的皇帝。蓄積多年的膿汁在他的時代迸流而出,而且,他本身又體弱多病。
新法與舊法兩派之爭是發生在英宗之後的神宗時代。問題在英宗時代就已叢生。英宗設法安排,總算暫時克服,但他雖有改革之志,卻由於身體孱弱,所以採取與皇太后共同執政這種畸形營運國政的方式。皇太后是女性,不喜歡激烈變革,於是應該做的國政改革,能拖的就儘可能地拖延下去。
不幸的英宗,在位五年後去世。滿十九歲的長子趙頊繼任,這是1067年的事。
“你有體力,而且年輕。為父沒做到的事情……這些事情沒做好,國家只有衰亡一途……你非完成不可。做這些事情,當然有人會反對,但為父相信你一定有制服這些人、完成國政改革的能力……希望你在歐陽修等人的襄助之下,完成大業……”病榻上的英宗再三叮嚀皇太子,要他完成國政改革。
神宗甫即位就宣言道:“朕奉先帝遺囑,擬即著手改革國政,以使我大宋得以復甦。”
而他準備倚重的歐陽修卻以如下之語推託:“任何事情,改革會遭遇諸多反對是一定之事。不顧反對而硬做,一定會產生問題。因此,做事絕不可勉強。勉強而做會招致失敗,這樣的例子不勝列舉……”歐陽修列出許多史實,表示不贊成著手國政改革。
著手國政改革的話,一定會遭遇猛烈反對,我再也不願意受到抨擊,我永遠忘不掉濮議給我的教訓。——這是歐陽修的想法。他因為主張應將濮王稱為“皇考”,因而受到皇伯派的抨擊,被打上“對皇帝阿諛之徒”的烙印。他不願意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頭上。
新法開張(1)
志氣要高,但絕不可輕視實務。——王安石想要告訴神宗的是這一點。
由口吻看得出來這是個硬漢子。神宗初次見面就對王安石有了這樣的想法:“一切交給這個人處理,一定不會有差錯。”
依據父皇遺囑準備改革國政的神宗,甫一即位就遭遇極大障礙。
想以強硬手段進行國政改革,卻沒有主其事的人才。父皇提名,神宗也想倚重的歐陽修,卻以“不可勉強”為由,不贊成推動改革。
另外再尋覓負責國政改革事宜的人吧!——十九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