籙身材瘦小,唯唯諾諾,不擅長打仗,也沒讀過多少書,他的名字出現在紙蛋裡純屬惡作劇,很明顯,那些傢伙藉機排擠他。王圓籙說寧可出家當道士也不當師爺。元浩火了,一把揪住他的小尾巴。王圓籙臉憋得通紅,兩隻手臂如同被宰殺的雞翅膀,無力地扇動。他連聲喊我願當師爺,願當師爺!
元浩鬆開手,把旗子交給王圓籙:拿好!在隨行人員中,你最沒有膽量逃跑,所以,我相信你,哈哈哈!
現在,不知誰說句什麼話,元浩又那樣刺耳地狂笑著。
母羊幾乎只剩下骨架。寒浞驚叫起來:天哪,“斯坦因”的心還在跳!
元浩說:取出來,我生吃。
王圓籙扭過頭,閉上眼睛。元浩乾脆利落的咀嚼聲像抽打的皮鞭。他騰不出手捂耳朵。腦袋裡塞滿咀嚼聲。終於,捱到咀嚼結束,他鬆了一口氣。
寒浞又喊叫起來:喲,玉駱駝!“斯坦因”肚裡竟然藏著玉駱駝!
王圓籙轉過頭。寒浞用衣襟把一件玉雕擦亮,遞給元浩。士兵們圍過去觀看。寒浞悄然退出人群,走到王圓籙跟前,說你也過去瞧瞧,是正宗的和田羊脂玉!我替你守護旗子。王圓籙快樂地湊過去。大家激烈討論玉駱駝是天然形成還是人為藏進母羊肚?它是否就是英國、俄國和阿古柏之間多年來尋求的神物?斯坦因以及戈特扮演的斯坦因鍾情於沙漠遺村是否與這種羊有關?
與群狼撕食獵物相反,問題越扯越多。天黑了。火熄了。旗子和寒浞都不見了。王圓籙大驚失色,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元浩跟前,雙手捂緊前襠,哀求說您先別踢,我把旗子找回來。
元浩冷笑說:玉駱駝在我手裡,這是清朝皇帝賜贈給我的官印,對不對?
……對!士兵反應過來後,齊聲喊。
元浩沒有踢王圓籙下身,也沒責怪。王圓籙感激涕零,按照吩咐把羊皮捲起,小心翼翼帶到約特幹古城遺址。元浩巡視幾趟,停在一座院牆完好的廢棄寺廟外面。院子很大,四周還矗立著許多枯死的胡楊樹。元浩說很好,就在這裡。他讓王圓籙把羊皮開啟,固定在寺院正門邊。寒浞的鞣皮技術真好,逃跑前,他變戲法般地把羊皮變成了羊皮紙。王圓籙想,要是元浩讓在羊皮紙上書寫文告,就胡編,反正這裡沒有人認識華文。元浩卻派他前往腳印綠洲,通知所有居民,到約特幹寺院觀賞玉駱駝,同時,領取糧食,來者人人有份。
第一章 不是走 光,是跑光(4)
第二天,太陽剛從沙丘上冒花,就有穿著節日盛裝的人陸陸續續朝寺院走來。他們簽到……用硃砂在羊皮紙上畫一個奇怪的蝌蚪符號,然後進寺院,雙手合十,對著玉駱駝默默唸誦禱詞。就這樣,他們進入虔誠。元浩抬頭望望胡楊樹,槍頭已經露出來,指向寺院。院子容納三百人,還顯得那麼寬敞。一群烏鴉在天空盤旋。可能要變天,元浩咕噥一句,問頭人:腳印綠洲的民眾全到了嗎?頭人說采詩、善愛和嬌嬌三個女子沒來。元浩還想問斯坦因來了沒有,烏鴉群卻形成一片黑雲,籠罩在院子周圍,它們激烈地爭論什麼,不可開交。元浩只好把問題轉換為“要起沙塵暴風嗎?”頭人說附近可能有狼在吃羊。說完融進民眾。頭人與其他男人一樣:白布頭巾,絡腮鬍子,雕刻著皺紋的臉。也許,在眼前一晃而過的某張臉就屬於斯坦因,也許,他在象徵性地微笑、彎腰、問候時還在策劃張揚阿古柏政治野心的行為藝術。哼,裸奔,藝術,統統去見鬼吧!這裡沒有斯坦因,也沒有英國人,只有受阿古柏蠱惑造反的腳印綠洲暴民……
元浩回頭望一眼師爺,說開始吧。
王圓籙迅速爬到一棵胡楊樹上,高聲朗誦:
我是驕傲的女人,
有碩*房,
誰要娶了我。
就餵飽他,
和他的孩子!
槍聲密密麻麻,響了。沉浸在虔誠中的民眾以為是鞭炮,繼續祈禱。一粒一粒子彈準確無誤地終止祈禱。女人驚叫著撲向孩子,像“老鷹捉雞”遊戲那樣。很多這樣的姿勢被定格在地面上。男人張開雙臂,要把鞭炮聲全部攬進胸懷。他們仰面朝天,向後倒下。花花綠綠的孩子假裝驚慌失措。沒有奔跑,沒有叫喊,沒有喧鬧。王圓籙拷問自己,這是屠殺嗎?元浩在上任前為什麼要舉行屠殺儀式?
元浩盯著寫滿蝌蚪文字母的羊皮紙,鼻翼興奮地扇動,呼吸瀰漫在空氣裡的血腥和硝煙。槍聲沉寂,他還盡情享受剿殺成功的喜悅。蝌蚪文字母仍在裸奔,書寫它們的主人卻正變成殭屍。斯坦因和代表他的蝌蚪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