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甲板。
年輕的職員轉過身,端詳著那個人。那個人的古怪想法已經冷酷地使他進一步處於必死的境地。他緊抿嘴唇,失去神采的眼睛露出茫然的神色。
那個乘客朝上一看,看到那個職員正目不轉暗地看看自己。他們倆互相看了好一陣子。
“別擔心,你……”
“我叫比加洛,先生。”
“別擔心,比加洛。在船沉沒之前,你來得及上去的。”
“你要去貨艙的哪一部分?”
“C甲板一號貨舷的船上保管庫。”
“現在C甲板肯定給水淹沒了。”
“我們到了那裡才知道它是不是已被淹沒,不是嗎?”
電梯門開啟的時候,那個乘客用衣袋裡的槍作了個手勢。他們走出電梯,從人群中擠過去。
比加格拉下身上的救生帶,跑到通往E甲板的樓梯附近。他在那裡收住腳步往下一看,看見海水正在上湧,毫不留情地一寸寸漫上階梯。在寒冷的綠色海水底下,有些燈依舊亮著,散射出彎彎曲曲的光芒。
“此路不遠了。你自己也看得出。”
“有別的路嗎?”
“一撞上冰山,那些水密門就立刻關上了。我們也許能夠從太平樓梯上下去。”
“那就走吧。”
他們順著迂迴曲折的小巷道,迅速地穿過無窮盡的通道和樓梯隧道組成的鋼鐵迷宮。
比加洛立刻停下來,拉起一個圓形的艙蓋,向著狹縫裡張望。奇怪得很,底下貨艙裡的積水只有兩英尺深。
“沒有希望了,”他撒了個謊,“它已經被水淹沒。”
那個乘客粗暴地把他推到旁邊,親自看了一下。
“水淺得很,足可以讓我照常幹事,”他慢悠悠地說,用槍向艙口一擺,“下去吧。”
【圖001】
他們倆踏著水向船上保管庫走去,貨施裡的電燈依舊在上面閃閃發光。一輛大型雷諾小臥車堵住了通往甲板的路,暗淡的燈光在它的銅製器件上閃爍。
兩個人跌跌撞撞地走去,好幾次跌倒在冰冷的海水裡,渾身都冷得麻木。他們象醉漢似的踉踉蹌蹌終於走到了保管庫。它位於貨艙中央,是個立方體。高、寬、深各為八英尺。它的堅固的牆壁是十二英寸厚的貝爾法斯特鋼板。
那個乘客從背心口袋裡摸出一把鑰匙,把它塞在鎖孔裡。鎖是新的,不很靈活,但終於聽到了嗒的一響。他推開沉重的門,走進了保管庫。他轉過身,第一次露出笑容:“謝謝你的幫助,比加洛。你最好還是上去吧。時間還來得及。”
比加洛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你留在這裡?”
“對,我留下來。我謀害了八個正直的好人,有過這種事情以後我活不下去了。”他說得很乾脆。口氣非常堅決。
“這算是了結了,一了百了。”
比加洛還想說話,但他說不出來。
那個乘客表示理解地點點頭,開始把門關上。
“謝謝上帝,幸虧索斯比。”他說。
接著他就在保管庫的黑暗之中隱沒不見了。
比加洛活了下下來。
他在和上漲的海水賽跑中取得了勝利,跑到了上甲板,在輪船陡然沉沒之前幾秒鐘跳進海里。
當這艘巨大海輪的船體沉沒不見的時候,在死一般靜寂的夜空中,有一面白星三角小紅旗,原來耷拉著高高地掛在船尾桅杆頂,它一觸及海面就突然舒展開來,彷彿在向一千五百個男女老少致最後的敬禮。這些人要麼在嚴酷的環境中奄奄待斃,要麼就是在他們葬身之處的冰冷海水中即將淹死。
比加洛出於盲目的本能,在三角旗滑過他面前的時候,伸手抓住了它。他還來不及凝神考慮,還來不及想到這一魯莽舉動會帶來多大的危險,就已經披泣到水下去了。可是他倔強地緊緊握住,不敢放手。離開水面差不多已經有二十英尺了,小旗上的索環終於脫離了繩子,而他贏得了勝利。到這時候,他才掙扎著穿過黑沉沉的海水向上浮起。他覺得似乎過了很長的時間,才重新來到了夜空底下,幸虧輪船沉下時,意料中的吸力並沒有波及到他那裡。
華氏二十八度的水溫幾乎把他凍死。如果他在這種冰水裡再呆十分鐘,那一次可怕悲劇的死亡人數中就又得添上他了。
一條繩子救了他。他的一隻手碰到一條繩子就握住了它,這原來是一隻翻了的救生艇後面拖著的繩子。他的力氣在逐漸衰竭,但他還是使出最後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