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他們也都是苦苦支撐過這難捱的十多天的倖存者,意志堅定,似乎甚至連死亡都無法讓他們屈服。而這些足以令普通的妖獸畏懼而逃並且不懼死亡的人,此刻卻像被封了口,保持著古怪的寂靜。
蚩尤皺了皺眉,向前跨了一步,壓低聲音再喝了一聲。
“渡河!”
毫無生氣的人群中起了一陣波動,像是被驚動的水鳥,撲稜稜地飛起足足熱鬧了好一陣,卻只留下這翅尖點過水麵後散開的越來越淡的波紋一般的後續,在蚩尤的視線從左至右如有實質地掃過他們身上之後,終於沉寂了下去。
沒有聲音。
這異乎尋常的沉默大約讓蚩尤感到了焦躁,他又向前跨了一大步,強大的氣勢駭的他直面的那個男子,忍不住地就是向後退了一小步。蚩尤握著劍柄的手緊了緊,眼底的失望清晰可見。
事實上,經過那麼多天的相處,我知曉蚩尤絕對不是個如表面上看起來那般的情感外露的人,安邑那窮山惡水毫不吝惜地將自己最好的恐怕也是唯一的優點盡數給了他——高山一般的沉穩大氣和能夠忍受一切挫折的堅忍強韌。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蚩尤在面對著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時候,毫不掩飾自己的負面的情緒。
我想,這大約是河對岸那片豐沃的能夠給他的部落重新帶來生機的土地,與前兩天飢渴難耐幾乎一隻腳踩進了死亡之中時候的絕望感的共同作用,也就是說,蚩尤終於在經歷了大喜大悲劇烈的情緒變動之後,不淡定了。
可以理解。
如同無數個電影裡放的那樣,不被眾人理解的英雄,總是會給一個格外悲愴格外惆悵的特寫。蚩尤站在那裡沒有動,筆直射下的陽光卻好像忽然飄忽了軌道,給他的側臉打上一片陰影,使他的語聲聽上去格外沉悶。
“怎麼了?不願渡河?”
“自己選的路,不敢走完嗎!?”
人群裡又是起了一陣騷動,就像是一塊石子落進了原本平靜的水面一般。蚩尤的目光落在波紋漾開的中心,那是站在人群的右首最前方的辛商,嘴唇緊緊抿著,年輕剛毅的面上流露出一絲遲疑,比翼磨成的項墜掛在胸前,透出被人時常摩挲而特有的潤澤,與他一身灰濛濛連鮮紅的紋路都看不清晰的皮甲形成鮮明的對比。
蚩尤注視著他,聲音沉穩有力,語調比起之前幾乎可以說得上是平和。
“辛商,你是我兄弟,有話就直來直去的,沒什麼不能說。”
辛商的嘴唇動了動,什麼都沒有說。他低下了頭。
我清晰地感受到蚩尤握著劍柄的手在微微的抖動,他的掌心灼熱,好像有蓬勃的怒火在體內燃燒,迫不及待地想要尋找到什麼發洩出來一般。
蚩尤用左手按住了他輕輕顫動的右手腕,我沒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語言的安慰有時候太過蒼白,難道我還能告訴他‘喔,別喪氣,智者總是寂寞的’,還是說我可以這麼說‘都是這樣的,有著戰略性目光的人才是很難被普通人理解的’……哈,還是直接用最乾脆的肢體語言吧。
我的手沒有落在蚩尤的肩膀上——它徑直穿了過去……
眼瞅著我的手腕沒入蚩尤的胸前,我就有點兒控制不住自己的眼角和嘴角的抽搐……這活脫脫就是電影裡大反派,還是那種窮兇極惡的大反派空手掏人心臟的礀勢啊……
本著反正現在別人都看不見我,我丟臉也沒人知道的阿q精神,我很淡定地把手腕拔、了出來。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在拔、出來之前,手指還下意識地收緊了下握了握。
……我真的不是變態……
空手掏心臟還頗得樂趣地捏玩一下再捏爆的行為,絕對不是我的菜!!
大概我和蚩尤在這麼長的日子裡朝夕相處形影不離的相處中還是培養出了一點兒的默契,他好像感覺到了我無聲無形的支援,握著自己右手腕的左手已經放了下去,握著劍柄的右手也不抖了。
不過,他又習慣性地舀大拇指摩挲著劍柄了……
我打了個寒顫,臉上莫名就是有一種被來回摩挲著的詭異感覺。
也許蚩尤的沉默給了部落裡的人太大的壓力,低頭不語的辛商慢慢抬起頭,他的眼裡寫著四個字——破釜沉舟。
蚩尤的眼睛裡慢慢騰起希望的光芒。
“長流之水不可渡!”
邊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我順著看過去。那是一箇中年人,和周圍的所有人一樣,披著帶了血味的甲衣,束著銅片綴成的腰帶,頭髮編成幾股髮辮,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