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斷
蚩尤的視線也只在我身上停頓了片刻,他露出一個近似於安撫的微笑,那笑容我從未在他面上看見過,所以也沒辦法判斷是不是我感覺的那樣。
蚩尤看向玄夷,那個容貌清秀的男子,無論是說推算月輪盈虧渡河法還是說藉助劍靈之力渡河法的時候,都是一副平平淡淡事不關己的模樣,別說鼓動人心的熱情了,就連對自己所說內容的堅持都沒有一星半點。
總而言之,就是理智告訴我他很可靠,這樣子是成竹在胸欲擒故縱,但是情感告訴我他很不靠譜,這樣子完全是在虛張聲勢裝13。
蚩尤想的大概和我差不多,他的視線在玄夷面上逡巡著,似乎在判斷他說的話的可信程度,然而那張始終平淡表情如一的臉顯然讓他無計可施,於是蚩尤的視線移到了先前玄夷演算的那片泥地。那上面的線條複雜凌亂,看起來似乎都是毫無意義地胡亂寫畫,蚩尤的面上沒有了笑容,清亮的月光把他的面容鍍上了一層漠然的冷光。
“這就是你說的測算?臨猗說過,有些部落的人,能算太陽月亮的軌道,你是那種人嗎?”
“……我只是個珍惜落腳地的流浪人罷了。”
玄夷的面上第一次流露出明顯的情緒波動,他眉角略略向下垮了垮,嘴角幾不可見地抿了抿,似乎頗為遺憾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對著蚩尤聳了聳肩膀,露出和之前極其不符的隨性笑容。
成功地用一個動作,就完成了從飄然出塵的神職人員到風格嬉皮的市井混混的轉換,膜拜之。
蚩尤皺著眉,視線在地上縱橫難解的錯亂線條和玄夷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賴面孔上轉悠,很有些錯亂地伸手抓了抓頭髮。
……我想,這錯亂中也許還有我的一份力。
“首領不必煩惱,安邑中人,都是悍勇無匹的英雄,他們不憚生死,卻憚天道。我同他們一樣,有自己的恐懼,不似首領這般有不畏天地的氣勢,所以,玄夷不會輕許自己的性命,既然開口,便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玄夷看著蚩尤把自己那一頭紅髮都抓亂了,不疾不徐地開口。
我跟著饒有興致地看蚩尤難得的失態,伸手趕熱鬧,也去揉了一把。可惜,沒化出身形,只能過過眼癮,現在的蚩尤,像極了某種大型犬,著急的慌了去追自己的尾巴,挺可愛的。
我想玄夷大概也這麼覺得,因為他看起來笑的帶著點兒腹黑的味道。
“事實上,若要渡河,首領一人足矣。然而往而不回,是一個人的英勇,用來救全族卻遠遠不夠。如今,玄夷已將渡河的時機全盤托出,信與不信,納與不納,只在首領一念之間。”
“……”
蚩尤放下手,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好,我信你。兩日後,渡河!”
“首領不必信我,只要信我演算而得的月軌便可。”
玄夷卻是搖了搖頭,嘆息一樣地開口。
“首領信的率性,不信也輕易,不是待朋友的道義,看到的,最多隻是有用的追隨者。不過這並不要緊,玄夷有算星道之術,亦自負有識人之能,故而今次出言,只是想託庇於首領,做個追隨者。”
“這有什麼區別嗎?”
蚩尤擰了擰眉頭,很果斷地對玄夷的話做出了反應。
“完全聽不懂。”
……我為我們只在極少數時候才表現出來的默契表示無話可說……
“這是天性使然,聽懂了也無益。只是要說,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簡單卻也複雜,端看首領是以首領的身份與人相交,還是單以蚩尤的身份與人相交了。”
玄夷倒是一點兒也不驚訝,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我想,首領現在需要做的事情,應該是去向安邑的勇士們解釋下我們方才的談話了。他們,”
玄夷轉頭看向另一個火堆,清秀的五官在月光下被火光映襯著,一些是熱烈的紅一些是清冷的銀,看起來總有點兒神秘詭異的感覺。
“大約好奇很久了。”
顯然,這句話蚩尤聽懂了,他向著那一從篝火處走去,我想起不久前才發生的那場爭執,心裡不怎麼舒服,從劍裡飄了出來,遠遠站著。
我相信蚩尤總可以說服他們的,儘管過程可能有些不太好。
所以,我只要看見結果就好,過程什麼的,對於實在無法換位思考的人來說,負面情緒總會大於正面情緒。
“是否在好奇我為什麼在爭執的最初沒有站出來?”
身邊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