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分析我們兩人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我自身有什麼問題。我反覆地思考我們兩人每一次的爭吵。我總是說他粗心大意,他卻說我小題大做,無事生非。我說他不懂未雨綢繆,他說我死板教條,不知變通,容不得半點率性存在。我覺得他自私,他說我逼得他喘不過氣來,倘或他沒有對我所做的一切感恩戴德,我又會自憐自傷,可憐自己白費心思。也許我們兩人都沒錯。正是因為這些,我們倆才不合適對方。”
亞特摸摸她的手,說。“可我覺得他失去了一個非常好的女人。”
聽了這話,露絲一陣難為情,又很感激他這麼說。
“你的確是個好女人。你人很實在,又風趣,又聰明,又有熱情。”
“還有責任心。”
“有責任心怎麼了?我希望多些有責任心的人才好。還有,你知道嗎?你有一點特別可愛,你不怕流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噢,是嗎。”
“我是說真的。”
“嗯,你人真好。下次我請你喝咖啡。”她笑起來,並且把手輕輕蓋在他的手上。“說說你的生活吧。你的感情經歷,愛情生活中最可怕的災難。你現在的伴侶是誰?”
“我現在沒有伴兒。我一半的時間一個人生活,另外一半時間忙著給兩個女兒收拾玩具,做果凍三明治。”
這倒是教人吃驚。“你領養的孩子?”
他顯出一臉驚訝。“是我自己的孩子。當然,是我跟前妻生的。”
《接骨師之女》第一部1(8)
前妻?算上他露絲就總共認識三個結過婚的同性戀了。“那你是結婚以後多久出櫃的?”
“出櫃?①”他神情十分怪異。“等等,你以為我是同性戀?”
露絲馬上知道自己一直都弄錯了。“當然不是!”她儘量想給自己打圓場。“我是說你從紐約出來是什麼時候。”
亞特捧腹大笑。“這麼長時間以來你一直以為我是同性戀?”
露絲鬧了個大紅臉。瞧她都說了些什麼啊!“是因為你的戒指,”她指著亞特手上的指環,坦白說。“我認識的同性戀伴侶,大都把戒指戴在這個手上。”
他摘下戒指,迎著燈光左右轉動它。“我最要好的朋友幫我打的這枚結婚戒指,”亞特嚴肅地說。“他叫歐內斯托,非常不同凡響的一個人。他是個詩人,靠開豪華禮車為生,打造金飾是他的業餘愛好。看到這些鋸齒狀的紋路了嗎?他說這是為了提醒我,生活中到處都會碰到各種挫折,應該記取的是挫折之外的種種,比如愛情,友誼,還有希望。我和米莉安離婚以後,我就不再戴這枚戒指了。後來歐內斯托生腦瘤去世了。我決定重新戴上這枚戒指,提醒自己要記得他和他說過的話。他是我的好朋友——但不是情人。”
他把戒指推到露絲面前,讓她看個仔細。露絲拿起戒指,戒指比她想象中要重一些。她把戒指舉到眼睛前面,透過那圓圈看著亞特。他是那麼的溫柔,那麼寬容。露絲心頭一陣收緊,感到既有些痛楚,又想大叫大笑。她怎麼能不愛上他呢?
《接骨師之女》第一部2(1)
在醫院的候診室裡,露絲髮現除了一個謝頂的白種男子,其他人都是亞洲人。黑板上寫著醫生的姓:方,汪,王,湯,秦,潘,郭,顧。前臺接待小姐和護士們看上去也像是中國人。
露絲想到,六十年代的時候,大家都反對為不同種族設立各種服務設施,認為那是一種種族隔離的做法。但是現在大家卻要求設立這樣的服務設施,認為這是尊重不同民族文化的表現。況且舊金山的人口大約有三分之一是亞洲人,因此專門針對中國客戶的醫療設施也不失為一種市場策略。那個謝頂男人在四處張望,彷彿想奪路而逃,離開這個陌生的環境。會不會是因為他姓揚,被分不清種族的電腦系統錯當成了中國人,給安排到這家醫院就醫?他是不是也曾接到過講中文的銷售人員打來電話,向他推銷打香港、臺灣的專用長途電話服務?露絲深知被當成局外人那種尷尬感受,她從小就經常遭人排擠。打小搬過八次家的經歷使她非常清楚地體會到那種格格不入的感受。
“菲雅該上六年級了吧?”茹靈突然問她。
“你說的是多麗,”露絲回答。多麗因為多動症,注意力難以集中而留了一級,如今正在接受個別輔導。
“怎麼會是多麗呢?”
“菲雅是大的,她該上十年級了。多麗十三歲了,該上七年級了。”
“我分得清她們倆!”茹靈有點惱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