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此言露絲很是興奮。
侍者又站到了他們面前,準備幫他們點菜。“我跟這位女士想先來份牡蠣,”亞特說。“我們是頭一次約會,想來點最是壯陽補益的菜式。你覺得哪樣比較合適?”
“那就點熊本生蠔,”侍者面不改色地答道。
那天晚上,他們並沒有立刻做愛,兩人躺在床上,亞特擁著她,臥室的窗戶開著,兩人一起聽外面霧角的低鳴。他說:“我們在一起這些年來,我覺得,你很重要的一部分我都不瞭解。你把秘密藏在心裡,讓我摸不清楚,就好像我從來沒看到過你的裸體,只能想像簾幕後面的你是個什麼樣子。”
“我並不是有意要隱瞞什麼,”話一出口,露絲又疑心是不是真的如此。可是,回過頭來再想,世上又有什麼人會坦然面對,說出心深處的恐懼和怨尤?果真這麼做的話,該有多累?他說的秘密又是什麼意思?
“我是想我們兩個能更親密無間。我想知道你有什麼期望?不單是對我倆的關係,你的一生,想要得到些什麼?什麼讓你覺得最幸福?現在做的是你真正想做的事嗎?”
她不安地笑笑:“這些正是我幫別人編輯改寫的那種心靈探索書籍的內容。我能寫十個章節來描述如何找到幸福,卻從來不知道幸福到底是什麼。”
《接骨師之女》第三部2(2)
“你為什麼總是把我遠遠地推開?”
露絲像刺蝟一樣豎起防備。她不喜歡亞特這樣說話,彷彿他了解自己倒比露絲本人更多些。她感到亞特搖晃著自己的手臂。
“對不起,我不該說這些。我不想弄得你很緊張,我只是想了解你。剛才我跟侍者說這是我們第一次約會的時候,從某方面講,我是認真這麼覺得。我想假裝剛剛遇見你,我們一見鍾情,我想知道你是誰。我愛你,露絲,可我不瞭解你。我想知道我愛的這個女人到底是誰,僅此而已。”
露絲靠在他的懷裡,輕輕地說:“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只是一雙眼睛,一雙耳朵,只想弄清楚周圍發生了什麼,讓自己有安全感。我就像有些孩子,生活在槍聲四起的環境裡,一心想著我不要痛苦,我不想死,我不想看到我身邊的人死去,卻沒有餘力看看自己的內心,找尋自己的位置,或者問問自己想要什麼。若問我到底想要什麼,那就讓我知道自己能夠要什麼吧。”
《接骨師之女》第三部3(1)
在亞洲美術館的第一展廳裡,露絲看到唐先生吻媽媽的臉頰,茹靈咯咯笑得像個害羞的中學生,隨後兩人又牽著手漫步踱進了下一個展廳。
亞特碰碰露絲,彎起手臂示意露絲挽著他。“來,咱們可不能教他倆比下去了。”他們趕上茹靈二人,發覺他們倆正坐在兩排青銅編鐘前面,掛編鐘的大架子足有十二英尺高,二十五英尺長。
“這就像是給神靈獻祭的木琴,”露絲低聲說,然後挨著唐先生,也在長椅上坐了下來。
“每座鐘有兩個不同的音調,”唐先生語音輕柔,講話卻很有權威。“錘子敲擊底部跟右側,音調截然不同。許多樂師一齊敲擊,就會發出層次豐富的樂聲。最近我在某個活動場合有幸聽到過一次中國樂師演奏的編鐘樂。”想到那美妙的樂聲,他臉上露出了微笑。“我覺得好像是穿越時空回到了三千年以前。我聽著那時的人聽過的聲音,感受著同樣的敬畏之情。我想像出那時傾聽這樂聲的人,我想那是個女人,一個非常美麗的女子。”他捏了捏茹靈的手。“我心裡想,也許再過三千年,又會有一個女人聽到這樂聲,在她的想像中,我大概是位俊朗男子。雖然我們無緣相見,卻因為這樂聲而心意相連。你說是不是?”他看著茹靈。
“阿彌陀佛,”她答道。
“我跟你媽媽想法很一樣呢,”唐先生對露絲說。露絲笑笑作回應。她發覺,唐先生跟自己從前一樣,在翻譯茹靈沒說出來的話語。可跟露絲當年不同的是,他並不執著於字面上的意思,只把茹靈內心的聲音講出來:她美好的願望和希望。
過去的一個月裡,茹靈一直住在米拉馬莊園,唐先生每星期去探望好幾次。星期六下午還帶她出去,或是看日場演出,聽交響樂團的免費排練,或者只是到植物園去兜兜轉轉。今天就是他帶茹靈來看中國文物展,還特意邀請亞特和露絲也一起來。“我要給你們看些有趣的東西,”他在電話裡神秘兮兮地說,“絕對教你不虛此行。”
單是看到媽媽過的這麼快樂,就足以讓露絲覺得不虛此行了。快樂,露絲在心裡琢磨著這個字眼。直到最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