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他叫她流星。家母說他在情詩裡還寫到過這個。”
亞特望著露絲,彷彿問是不是真有此事。他曾經讀過茹靈回憶錄的部分譯文,可他沒辦法把裡頭的中文名字跟真人聯絡起來。露絲低聲跟他解釋說:“流星就是彗星。我過後再跟你解釋。”說完又轉向母親:“我外婆姓什麼來著?”露絲知道,現在談起這件事肯定有點風險,但是眼下媽媽既然已經記起了一個名字,那麼也許別的名字也已經浮上她的腦海,只等她說出來了。
母親只是猶豫了片刻,隨即回答:“姓谷。”她嚴厲地看著露絲,“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你怎麼就記不住呢?她的父親是谷大夫。她是谷大夫的女兒。”
露絲興奮之極,很想大叫起來,可是轉念一想,她發覺母親說的是“骨頭”這個詞的中文發音。谷大夫,骨大夫,接骨大夫。亞特抬起眉毛,詢問地望著露絲,以為那遺失多年的家族姓氏是不是終於可以找回來了。可是露絲只是說:“我過後再跟你解釋。”話音顯出情緒很是低落。
“哦。”
唐先生在空中劃出字形,問道:“是這個谷,還是這個?”
母親面露憂色,說:“我不記得了。”
“我也不記得了,”唐先生馬上回答。“哦,沒關係的。”
亞特馬上轉換話題,問道:“這上面寫的字是什麼意思?”
“是帝王請示天意的一些問題,”唐先生回答。“比如明天天氣如何了,哪一方能贏得戰役了,什麼時候該播種莊稼了,等等,有點像我們的六點鐘新聞,只不過當年不是報告過去發生的事情,而是預報事情會怎樣。”
“那答案准不準呢?”
“那誰知道呢?答案就在你看到的這些裂縫裡,就是黑點旁邊這些。占卜師用燒熱的釘子敲骨頭,發出咯拉一聲響,爆開的裂縫就是天啟,他們把答案解釋給帝王聽。我敢肯定,比較成功的占卜師肯定擅長說出帝王愛聽的答案。”
“真是了不起的字謎,”亞特回答。
露絲想到了自己和母親多年以來使用的沙盤。她也曾費心猜測什麼樣的字句會讓母親安心,既要安撫媽媽,又不能讓她察覺是自己在搞鬼。偶爾她也編出些答案來給自己方便,但是大部分時間她都是盡力地寫出母親想聽到的話,寫些安慰的話語,說老公想念她,寶姨不生她的氣。
“說到謎,”露絲說,“我記得您說北京人的骨頭再也沒找到過。”
茹靈又振作起來,說:“男的女的骨頭都有。”
“您說的對,媽媽,是北京女人。我很想知道她後來怎麼樣了?骨頭真的在去天津的路上在鐵軌上碾碎了嗎?還是說跟著船沉到海底去了?”
唐先生接過話茬:“即便是骨頭還在,也沒人出來說。每隔上幾年就能在報上看到點報道。總是什麼人死了,或是當年美國士兵的夫人,或是先前的日本軍官,臺灣或者香港的考古學家。坊間傳聞不斷,據說在某個木箱子裡找到些骨頭,跟1941年裝北京人骨頭的箱子一模一樣。隨即有謠言傳出,說那些骨頭就是北京人。很快該安排的都安排好了,贖金什麼的錢也都交了,結果發現那些其實是牛尾骨,不然就是原骨的複製品,再不然就是還沒來得及做檢測骨頭就又不見了。有一種傳言說那個偷骨頭的人帶著骨頭飛往一座小島,去跟人交易,結果飛機墜毀,葬身大海。”
露絲想起了那些所謂的毒咒,因為鬼魂痛恨自己的遺骨不能保全,所以害使得它們分開的人不得善終。“您認為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歷史留下了許多的謎團。我們也不知道哪些會永遠消失不得解,哪些過若許年又會有線索浮上來。一切都只存在於時間的某個剎那瞬間。這一瞬間也許會存留下來,也許失去,也許又會歷經種種神秘事件重新被發現。神秘也是生活中非常美妙的一部分,”唐先生對茹靈微笑道。
《接骨師之女》第三部3(3)
“妙極了,”她回答。
他看了一眼手錶。“我們來頓美妙的午餐如何?”
“妙極了,”大家同聲說。
那天晚上,露絲和亞特躺在床上,露絲自言自語地說起唐先生,覺得很驚訝,他怎麼會愛上自己的媽媽。“我能理解的是,他翻譯了她的回憶錄,所以會對她很好奇。可他是個文化人,懂得詩歌音樂。媽媽跟不上他,而且她的情況只會越來越壞,可能過一陣她連唐先生是誰都不認得了。”
亞特接過她的話說:“她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他就愛上她了。唐先生不只是要她一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