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兒慢慢的睜開眼,瞧見的不是那樸素的青綢帳,卻是明黃的九龍流蘇。她重又閉上眼,心中悽楚無限。昨夜他在耳邊問她,為什麼,她,只是無言。千言萬語又怎麼能說呢?這一場事情,讓她弄清了心中的情結所在,卻無法解得開。雙絲網,千千結,縱然心中有他,但也有鄉情,有惶恐,更多的是不安。去留,自己也無法決定;更何況縱使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抵得過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她本不是愛鑽牛角尖的人,但於此事上,卻怎麼也想不開了。
床邊有響動,她轉頭望去,只見晴霜晴雪帶了繡兒站在那裡,滿眼心疼。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姑娘這是何苦。”晴霜輕輕扶起,讓她靠在肩上。畫兒微笑,知道什麼也不用解釋了。
“姑娘放心,陛下沒有罰繡兒,只是命她自今日起跟著我們。”晴雪見她望向繡兒,也忙說道。
“姑娘,我沒有說。”繡兒知道她心裡還擔憂著什麼,急忙告訴了她。畫兒點點頭,朝三人笑笑,又沉沉睡去。
承乾宮沉浸在了一片悽風苦雨中,聖景帝依舊在此起坐,每日裡和顏悅色,只是乾清宮上朝的正殿,承乾宮召對臣工的外殿裡,都添了一襲明黃的簾幕。諸多大臣們隱隱瞧見簾後的纖影,心中暗暗嘀咕,有人上諫,依舊被帝皇溫和笑著問了一句“朕之家事與卿何干”,只是這次不是遠調,而是當場廷杖,趕出宮去。從此再沒有人敢說什麼。
高遠侍立在一旁,瞧著聖景帝坐在龍榻上,語氣溫和的命將奉茶的內侍帶下去杖責,心中暗暗叫苦。陛下換了一個性子似的,動輒責罰宮中人,貴妃明知為何,卻偏生倔強,硬是不肯說句好話,服個軟,只在每次陛下責罰了宮人之後,親去探望,道歉把脈送藥瞧病,日日如此。她越是如此,陛下越是憤怒,就越是責罰宮人,天子尊嚴,不肯低頭,畫兒卻是有苦說不出,穿越時空,在這個時代裡,說出去誰又能相信呢?這還是個信奉“天圓地方”的世界啊!不知道時空的奧秘,不清楚自己什麼時候會被帶回去,怎麼能給他承諾?
心中的陰暗一點一點累積著,終於在那一日爆發了。
那一日,天氣本不大好,陰沉沉堵得人心裡發慌,卻又不痛痛快快下一場雨,只天空幾塊灰雲堆在那裡,瞧得人煩悶至極。
聖景帝召問了大臣,商議了國事,聽宮人回說貴妃在書房,便命內侍捧了奏摺往書房裡去。待到了門口,止住內侍的通報聲,卻聽到裡面傳來溫和恬潤的語聲,卻是畫兒拿了一本醫書正與繡兒講解醫理。他越聽越是惱,只在心裡面冷笑,這一個多月來,她只是沉默,沉默,寧願向那些被責罰的宮人們賠罪也不願低頭。一個宮女,尚能得到她的真心憐惜,他貴為天子,付出了多少真情,多少愛護,卻換不來她一個笑靨!內侍推門,聖景帝走進去,屋內眾人忙起身見了禮,內侍將摺子放在東邊龍榻前的桌上,帝皇往那邊坐了,自批起摺子來。
畫兒見狀,便不再講,繡兒在一旁磨了墨,她便臨起帖來。半晌,聖景帝抬頭,見她神情平穩,安然恬和,心中更是煩躁。轉眼卻望見八寶格上,暖爐寂寂,並沒有燃起,便吩咐女官說:“將那爐子點了。”
現下已是初春,但春寒料峭,地龍雖不用了,但各宮還點著暖爐。畫兒自回承乾宮之後,雖然那爐中銀絲炭已用完,但畢竟燃瞭望舒草那麼長的日子,必有殘存的藥性在裡面,便命將那爐子封了,不許再用。今日聖景帝心中煩悶,瞧見那爐子,便隨口吩咐一句,卻再想不到裡面有大玄機的,此言一出,那女官正要奉旨去點爐子,卻聽到一聲響,畫兒手中筆掉下來,抬頭臉色煞白:“不要點!”
聖景帝此刻心中越加惱怒,氣性一起,也拗上了。點不點爐子這樣一件小事,也可以讓她變了臉色,面對自己時,卻總是那般淡然!帝皇狠狠一笑,看向那女官:“你要抗旨不成?”女官嚇得發抖,只抖著手去八寶格上取了火石,正準備去點爐子,卻聽得一聲巨響,椅子翻倒在地上,畫兒已搶到了她身前,一把奪過了火石:“不許點!”服侍的眾人都大驚失色,貴妃竟敢抗旨不成!知情的繡兒早嚇呆在那裡,聖景帝大怒,一拍龍案:“來人!娘娘身子不適,帶回寢宮安置!將那爐子點上!”
“不許點!”畫兒心中本也煩悶,此時又氣又急,將手中火石往地上狠命一砸,也大聲喊著。眾人再想不到一向溫和的貴妃今日竟這般桀驁,都愣在那裡,卻見畫兒砸了火石,臂肘重重撞在八寶格上,八寶格一陣搖晃,上面一匹玉石馬掉下來,正砸在畫兒肩頭。她眼一閉,頓時疼暈過去,聖景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