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著龍鳳蝙蝠,青鸞麒麟,百子玩戲,山水蛟螭。這是帝皇的恩賜。女官們說,貴妃的禮服本是杏黃色的,陛下特別下旨,改做為明黃。女官們說的時候,神色中有著濃濃的羨慕,但畫兒卻只覺得無奈與害怕。明日,明日自己的命運就要徹底改變,那重重的宮院,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出來的一天?
第二日天還未亮,畫兒就被叫起來梳妝打扮。晴霜巧手梳髻,眾人服侍她穿衣。也不知折騰了多少時候,外面禮炮響,禮官喊一聲“吉時到”,畫兒渾身一顫,看向外面那四十四名內侍抬的金輅。
大勢已定。
《帝國正史》載:“聖景十年太陰曆三月六日,帝迎貴妃京都柳氏。從此椒房獨寵,愛冠後宮。”
這是聖景朝十年來第一次在宮外舉行隆重非常的冊封大典。萬人空巷,再一次出現了當初迎長公主回京的盛況。從柳府到皇宮的正門宣德門,再從宣德門到大明宮,奉先殿,每隔了五步便立了一位錦衣衛士。四十四名內侍抬的金輅,垂著明黃的紗簾,平平穩穩。朝冠上垂下的珠簾,阻隔了她的視線,沉重的十二緯衣,弄得她連喘口氣都覺得困難。畫兒艱難的抬起手,撩起面前的珠串,隔著紗簾看去,只見金輅所過之處,布衣百姓和衣甲鮮明的武士跪伏了一地。恢復原來端坐的姿勢,暗暗在心裡感嘆,當初和三姊妹去看長公主回京時,也是這般景象,當時只感嘆天家威儀,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也有這麼一天。
金輅在宣德門前停下,晴霜晴雪扶她出來。抬眼看去,一道紅毯從金輅前直鋪到宣德門,四周御林軍刀槍林立,甲冑鮮明。圍觀的百姓被擋在十丈之外,晴霜晴雪扶她走過紅毯,前方導引的禮官在門樓前停下,只聽一聲炮響,宣德門門樓上絲絛垂下一隻五彩金鳳來。金鳳口中叼著玉盤,盤中放著的,正是那一晚讓她的命運從此改變的冊貴妃詔。人們齊刷刷跪下,畫兒沒奈何,在晴霜晴雪的攙扶下也跪了下來,行了大禮,不情不願的喊了“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金輅退了下去,換成了步輦。三十名內侍抬起步輦,直至乾清宮前。跪在乾清宮的丹陛上,雖然隔了很遠,她也感覺到那金龍座上的人,直盯著自己。高遠奉旨宣讀冊貴妃詔書,她被盯得心神慌亂,根本沒聽那詔書上說了什麼。然後詔書讀完,又三跪九叩,領了貴妃的璽綬,被扶到白玉的臺階上側立,接受百官命婦的朝拜。聽著“貴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的呼聲,畫兒沒有一絲欣喜,只覺得五味陳雜。
大明宮奉先殿,她得再跪一次,再聽一次詔書。我的天啊!畫兒只覺得疲累之極。在大明宮宣旨的人是她曾見過的張濟,張濟見了這新貴妃的容貌,方恍然大悟陛下為何如此恩寵這位新貴妃。畫兒強打精神,且聽聽詔書上都寫了些什麼。那天晚上,祺王和明王來宣詔時,她迷迷糊糊只聽得“貴妃”兩個字就懵了。畫兒凝神細聽,越聽越是覺得好笑。秀鍾華閥?靜肅瓊章?貞媛和孝?德昭閨儀?她怎麼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多好處?真真是胡說八道!又行了大禮,叩拜了歷代先祖牌位,步輦終於抬到了承乾宮。
看著眼前的蘭殿桂閣,畫兒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這裡,就是自己以後要生活的地方了。沈尚宮領了承乾宮的宮人們在宮門口跪迎,將她導引入正殿,在鑲嵌著寶石的主位上坐了,畫兒方鬆了一口氣。晴霜晴雪知道她現在難受得要命,只在她耳邊小聲安慰,等各宮嬪妃們前來參拜完,就可以換下這衣裳了。畫兒聽了,只覺得眼前一陣黑。
這時高遠來傳話,說是陛下有恩旨,今日先免了嬪妃們的參拜,娘娘可以稍稍將息,陛下晚膳後駕臨承乾宮。晴霜晴雪忙扶了她進去,換下衣裳,乾清宮又賜下御膳小點來,且免了謝恩的禮節。畫兒餓極也累極了,吃過了飯後,也不管是什麼時辰,歪在內殿那張千工跋步的錦床上迷迷糊糊的睡去。
這一日雖然要行冊貴妃禮,但國事不可荒廢,聖景帝依舊在乾清宮大典行完後召對了他的心腹大臣們。
“……此事暫且如此施行,眾位愛卿還有什麼意見嗎?”帝皇今天心情甚好,垂詢時的口氣也是前所未有的溫和。大臣們都十分驚訝,唯有張濟知根知底。
“這樣做的確是十分妥當的,就如此行事吧。臣再遣些人去盯著就是了。”負責此事的大臣恭恭敬敬的回話。
“嗯。那諸位愛卿跪安吧。”聖景帝正事做完,心情一鬆,便不由自主想起此刻正在承乾宮中的人兒來。今日典禮之上,那人大妝朝冠,緯衣鳳履,雖隔著一層珠簾,仍能看到嬌容秀麗,眉目如畫。畫兒,畫兒——帝皇默唸著新婦小名,不由得面上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