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2 / 4)

的事蹟如當時報匯出去,他和他的部隊一定名揚天下!當時各級介紹的採訪物件名單上,卻都沒有他。在為我召開的一次座談會上他想發言,頭一句話有三個“反正”,反正我們在最前面、反正我們的戰果很大,反正……我覺得他的樣子可愛。但可能文化低些,不善言談,也就沒細心傾聽。後來,主人安排我到他的宿舍午休,發現他那裡貼滿了字畫,有很難認的篆書。我問誰寫的,他笑了笑。我又問誰教你的?他斂住笑,咬住嘴唇,開始了他以下的談話。

我父母親愛寫會畫,都在楚雄教中學,都是模範教師,文化大革命開始,我剛記事,家裡一會來一群人,帶紅袖套,見了父母就罰跪、就打、就捆綁、掛黑牌子,開始我哭,人家說,父母是壞人,我也就不再怨打的人,只怨父母為啥不當好人。

父母兩膝跪爛,全身是傷,傷口生蛆了,爬滿床;造反派還是來打,用鞋子打他的傷口,在他背上安釘子,母親傷輕點,但也只能扶著牆、桌子一步步挪動,去給父親和我做飯。醫療是談不上,吃的都是湯湯水水。

沒人來,父親就盯著我,向我招手。我不過去。怕蛆婆子……

1966年2月25日,我5歲半。媽媽給我穿了一套新棉衣,是舊衣改的。對我說:我們管不了你啦,靠你自己長大成人啦,自變蛟龍啦!……父母把我搶過來奪過去,抱住大哭,把新棉衣澆了一層淚水。

他們就在這同一天死了。父親四十,母親小兩歲。

我有個哥哥,後來就是哥哥帶著我,求鄉鄰親友接濟,和要飯差不多。父母死後,我越懂事越不說話,所以現在還有點“結”剛到部隊“結”得更厲害。

1980年,我正讀高中,成績在我們那鄉村中學第一,父母的平反通知書下來了。我才知道父母就“壞”在年年當模範,被人嫉恨,說他是黑典型。政府的人說,你們傢什麼也沒有,也沒什麼退賠的,給你優待一百元錢吧!正招兵,我對哥說,那不如優待我當個解放軍呢!就這麼我當了兵。

對部隊,我什麼都滿意。沒人問過我父母幹啥的,我也不說那些事,再看不到異樣的眼光,在家,不管父母平沒平反,我總覺得人家看我的眼光不同些。部隊吃飯管夠,小時候我見過築路工地這麼吃,晚上做夢都夢見大鍋飯。指導員講課,否定文化大革命,批“四人幫”,我聽起來真舒服,勝過看電影。

反正,我沒覺得部隊哪點不好,哪點苦。

守老山,從來不知什麼叫“苦”的我也覺得苦了,受不了了。

我們排守著一個前沿陣地的突出山包。敵人丟了這陣地後,不服氣,天天打炮。原來這裡是水桶粗的雜木、碗口粗的竹子,密麻麻的,不久被炸光了,泥巴又翻了幾次,滿山頭都是浮土,一掌能插下多深去,幾乎每晚上都有敵人特工來偷襲。

我們在山包上修了工事。但不論白天晚上,大部分從都不呆在工事裡,分散在各處監視敵人。順交通壕走到盡頭,再刨開浮土,把自己藏進去,只露出半個頭,兩隻眼。因這山上很少見晴,總是雨霧濛濛,只能看出三五米,不這樣你就不能及早發現偷襲的敵人。

每個人都是日夜在泥水裡泡著,關節都紅腫了,接著是爛襠、長瘡、長溼毒。上崗時不能直立行走,只能爬。上崗後,幾個近哨位互相用電線拴住褲腳,隨時拉動聯絡,怕睡過去,也怕昏迷,因為發生過幾起躺在哨位坑就不省人事的情況。

很少能吃上熱食,主食是壓縮餅乾,喝的是缸碗盆缽接的雨水,後面供應不上,運送物資的軍工每次來都有傷亡。有一次送來一麻袋“熱”飯和肉食,大家吃著有點餿,還有股汗味,可一點沒剩下。

來過一個新華社記者,也來過我們師參謀長王繼堂。他們都說,我們攻守老山的艱苦程度如果不是世界戰爭史上空前的,也是少見的。記者照了一些照片,說是拿回去登報,後來沒見登出來。我想也不好登,我們那樣子太可怕,一般人不好理解。

5月8日晚,天黑,大霧,沒任何聲音。半夜一點半,二班副向我報告:排長,前面有人說話、微微的。我去潛聽了好一陣,聽見了悉悉簌簌的草木搖動的聲音。

一會,一顆地雷響了,過後一個多小時,再沒有聲息。我估計,敵人想麻痺我們,作出踏響地雷就縮回去了的假象,其實已到了我們陣地前埋伏下。

我把無炮、火箭筒全調在這個方向,手榴彈也準備夠,綁成三枚一束。

我叫機槍手李光華一人留在主峰假工事內,到時候打一兩個點射換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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