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歲的女娃在炕上炕下爬,一團泥球似的……他抱起愛人揣上錢:走,我送你上縣城看病去。愛人弟弟來了,把他拉到一邊說:沒救了,醫生說是癌,屬晚期了!
一個禮拜,他清理了屋裡屋外,給愛人換了鋪草,洗了被褥,還買了藥品、營養品,一匙匙喂她。愛人雖仍說不出話,但臉上有了笑意。三歲女娃也一身清爽,摟著爸爸又唱又跳……
一眨眼間,六天過去了。他很艱難地向愛人和他弟弟說明,他明天必須啟程歸隊……她弟弟氣得兩眼圓瞪,兩拳緊握。他準備好而且希望著弟弟狠狠捶他一頓,他會連眼也不眨一下承受的,但那小夥子還來不及作出反應時,他愛人竟然從炕上爬了起來,喑啞地說:我跟你走,我要……你看著我死……
小舅子沒打他,但他的話比他的的拳頭還要重:什麼上頭規定,工作需要,這個那個,無非為的一個………想當官,往上爬,怕給上司落個不好的印象!可你就不怕人沒良心,要天打雷轟麼?……他一鬧,親友鄰居也來了,七嘴八舌:國強呀,人生在世,功名利祿重要,可仁義值千金呀,看看你老婆這樣子,你咋忍心說得出一個走字,她可是拿骨髓給你一家當燈油呵……
張國強當眾無話可說,也想過再給上級發封續假電報,可又一想:不行呀,連隊成分新、幹部嫩,好多訓練科目只課堂上過了一遍,實地演練還等著他去主持去示範呢。打仗可不是兒戲,炮兵更是開不得玩笑的,一發炮彈出去,打著打不著敵人且不論,萬一落在在自己人頭上可就是幾十幾百人的生命大事。這種事幾年裡還少麼?他也想到部隊裡,家庭出了這樣那樣特殊情況,不止他一人,可上級還是考慮了他是特殊中的特殊,唯獨準了他一人的假,他咋好再特殊呢?
他決定按期歸隊。夜裡,他給愛人說了千萬道理,賢良的女人聽明白了,點了頭。他又抱起女兒,把她吻了個夠,淚水糊滿了熟睡的孩子一身、然後給愛人弟弟留了個條:好兄弟,原諒我,但願我還能看到你姐姐,不然我只有祈願真有來生,讓我變牛變馬來報答你們……
他提起僅有的牙具袋……但門是鎖著的,他只好跳窗逃出。
趕回連隊後,立刻投入訓練。到4月2日參加對老山炮擊作戰,半個多月的應急訓練,換來了他的連隊首戰告捷的喜訊。幾乎就在上級嘉獎令來到的同時,他收到了家裡的電報,他的愛人在他離家的第三天,終戀戀地離開了人世。因電報是寄到部隊原駐地後轉來的,遲到了二十多天。與電報同時收到的,還有幾封信,其中一位同族老輩這樣寫道:古有陳世美,今有你張國強!陳世美殺妻滅子,千古落罵名,你張國強面臨妻子落氣撥腿而逃,天理不容……
張國強看著這信和電報,如五雷轟頂,但他不能哭,也不能告訴別人。戰鬥正緊張激烈,他怕分了同志們的心,怕大家不信任他還能指揮……第二天,他一人跑到一個僻靜的山谷裡,造了一座墳,採了一大抱花,然後雙膝跪地放聲號哭:妞她媽,我對不起你呀,我給你叩頭,求你原諒!是我、是我一家把你拖死累死的呀,你才二十八歲,你本不該找我呀!……
他的通訊員先看出了他心裡有事,偷偷跟在他後面看到了這一切,回來報告了連長,連長又報告了團裡,那時我(軍政治部副主任)正在他團裡蹲點。我立即跑去找到張國強,他一五一十給我說了。
我沒有說話,我覺得說什麼也安慰不了他,說什麼都表達不了我自己那那如象滾油煎著的心。我說上山吧!他只好跟著我去。
我也採了一抱花,在他妻子“墳”前舉起手,久久停在我的軍帽沿上。我對他妻子的英靈說:“我們將用勝利來祭奠您!相信吧,有像您丈夫這樣的好乾部,我們一定能打好這一仗,打好任何一仗!
山駱駝………老山背工
………朱季歷(團政委)
我們炮營高機連在老山,八里河東山作戰期間擔任前送後運任務。三個月內,每人平均行程四千公里,運送物資一萬餘公斤。
送上陣地的熟食是他們做的,但自己吃不上,因為來不及做,也來不及吃,幾乎全啃乾糧。
他們沒有白天黑夜,哪兒有槍聲哪兒就有他們的任務。
一次他們去662。6高地送熟食。路不熟,只憑一張地圖,走錯了,天也黑下來,轉來轉去找不到方向。帶隊的二排長李黎是軍校剛畢業的,叫大家先休息,他從地物地貌判斷出方向後,叫大家排隊,說:我第一,黨員在前,大家跟上!那路上說不清哪有雷場。
他們終於到達。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