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打蒲陽以牽制秦軍之後,魏王雖然依然顧慮難消,但在範痤、芒卯的勸說之下卻親自郊送了虞卿,同時還向依然駐守在宛城的樂毅五萬趙軍饋贈了萬鍾黍米。
魏國此舉象徵意味濃烈,韓國得到訊息後迅速做出了反應,除同例饋贈樂毅以減輕趙國負擔以外,同時還向趙魏楚三國派出了使臣約定盟誓吉日。
中原各國忙著合縱連橫,陰山以北卻又是另一番光景,樓煩人為避趙軍鋒芒,各部落已撤到了陰山以北五六百里的弓閭河、狼居胥山一帶暫避,由於其西是匈奴攣鞮氏轄地,其北越過弓閭河一直到瀚海(今貝加爾湖)是丁零部轄地,而再往東北則是林胡人的地盤,樓煩和別部白羊十餘萬人外加上百萬牛羊牲畜只能擁擠在了弓閭河狹長的河谷一帶。
草原上有水就不缺草,更何況此處距離北邊的大漠尚有近千里距離,開春漸久水草還算是豐美的,不會餓著牛羊和馬匹,自然也不會餓著人,然而遊牧關鍵之處在於一個遊字。牛羊終究是畜生,可不懂什麼保護草場,吃起草來那可是連根嚼的,要是學種田的華夏人那樣待一個地方不動窩,就算是再好的草場用不了一年也得給你啃成荒漠。
牛羊對於牧人們來說就是命,水草更是命中命,沒有水草一切都完了。世世代代遊牧在草原上的人們誰不明白這個道理,所以當“趙國人用石頭牆圈盡了陰山、陽山(陰山山脈北部支脈)之下的大草原”,“還把擒獲的樓煩武士罰作築城苦奴”這樣的流言在各部族人之間傳得沸沸揚揚,以至於人心惶惶、怨言四起的時候,本來強自鎮定的樓煩王也終於坐不住陣了。
漸暖的豔陽當空拋灑著融融的暖意,“得得”聲中,嫩草虛掩的淺河溝子裡泥水被急促的馬蹄踐踏的四處飛濺。在六名騎兵護衛的簇擁之下,伏在馬背上快馬加鞭向著西方疾馳而去的樓煩王雙眉緊蹙,濃黑的絡腮鬍幾乎快要炸開。
前邊極目處草隨風倒,隱隱間已經看到一根高木杆上招搖飄飛的攣鞮氏族旗,樓煩王鬱結在胸口的那口濁氣終於長長地吐了出來,雙腿猛地一夾馬身,隨著一聲清脆的鞭聲,駿馬長嘶一聲,四蹄更是疾飛。
推馬頸,於馬蹄未收之時翻身落地,樓煩王雖然已經年屆五旬,但這一手馬上工夫卻依然臻熟矯健。那些匈奴衛兵是不敢當真攔他的,草原上的人並沒有那麼多登門拜訪的規矩,雖然樓煩匈奴並非同族,然而樓煩王卻是攣鞮氏大首領的常客,至少這兩年以來確實是如此。
“攣鞮大首領,於拓你給我……”
首領大賬門簾“呼”的一聲掀開處,彎腰欲衝進去的樓煩王瞬間愣了一愣,裡頭居中而坐的攣鞮氏首領於拓左手擒碗正笑微微的看著他。
黃銅大碗之中馬奶子酒微微盪漾,安之若素的於拓絲毫沒有起身相迎的意思,樓煩王想到自己剛才鬧出那麼大動靜他絕不可能聽不見,登時之間心中怒火更勝。
“於拓,我派人送羊送馬,大禮邀你相商大事,你為甚不去!”
於拓將酒碗輕輕頓在了面前的案子上,依然是一臉笑容的向樓煩王招了招手:“趙國人已經打到了家門口,部落裡事務多。攣鞮部都不知道那天要逃走,我哪有功夫去拜見樓煩王啊。”
“你……”
樓煩王登時心中鬱結,那於拓擺明了是在等自己上門拜訪,這可就坐實了自己有求於他,主客之勢一明,有些話可就不能麼好說了。
“好好好。趙國人佔盡了陰山陽山,我樓煩沒那麼大勢力跟他們扛,只能來求你左賢王。可你也不要忘了,當初你跟我盟誓連年攻打高闕是為了什麼。”
樓煩王氣急敗壞的走進了賬去,也不等於拓相讓便氣哼哼的盤腿坐在了一旁的繡席之上,
“這些話說出來不好聽,可要是不說,你左賢王偏偏要跟我裝糊塗。陰山南邊河間套東是我祖業,當年被趙雍奪去建了什麼雲中九原,後來趙成、李兌又把我們給趕了出來。我們樓煩人不甘心不假,可也是你上趕著跟我們結盟。圖的什麼?圖的還不是河套的豐美水草。哼哼,你不要當我不知道你不甘心只當這攣鞮氏大首領!”
“不甘心?”於拓冷哼了一聲,“樓煩王要是這樣說,咱們也沒什麼好談的了。”
樓煩王絲毫不讓,瞪著眼怒道:“沒什麼好談的?那就是說你做準了我拿不了你什麼短兒?我告訴你,樓煩人雖然不復當年,但手裡好歹還有三四萬人馬和十多萬族眾,趙國有高牆擋著不好打,我大不了到西邊投奔呼衍氏赫伯洛大單于。”
“投奔大單于?”
於拓冷冷的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