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1 / 4)

蓮葉何田田

蓮葉何田田

“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我鄉下不是江南,但種藕也並不鮮見,趕梁元大集二十里,路上深塘淺壩的時常有蓮花蓮葉相迎,農夫農婦挑籮挾擔的走在蓮池邊,就如走在稻田麥田邊一樣,沒有人會特別留意。遇上天熱或下雨,摘一支蓮葉頂在頭上,無論男女老少,都不覺得有異,女孩子拿蓮葉當傘打,也無浪漫的想頭,這才是真的好,真的無隔,物心人意皆能靜氣,彼此安穩。

我見過最大的蓮池是在我蓮姐家,蓮姐是我二伯的女兒,嫁在城郊,她那個地方有個漂亮的名字叫杏花村,我不記得看見有杏樹,到是那一大片的蓮藕叫我受到震撼,因為只有*歲的緣故,站在跟前就只看見蓮葉起伏,與高出葉面的蓮花,一望無際的。埂邊有個人字形的小草棚,住著一位六十歲左右的看藕人,平時行動遲緩,走路螞蟻都踩不死,但要是發現有人折蓮花蓮葉,跑得飛快,一點不像老人,很多人都吃了他外表的虧,並且嚇得不輕。我就曾經為了一支白蓮,先是陷進齊胸的水裡差點被淹死,後又差點被他嚇死,從來也沒見過他能跑得那麼快,做夢一樣,覺得自己都消失了,等到發現他不再追趕的時候,手裡的蓮花早已在奔跑中紛落乾淨,只剩下黃黃的花蕊了。但我並不因此就生起人世的仇恨。

他有一隻小木船,兩頭尖尖的,顏色發黑,又破舊,像是爛在水裡的一截朽木。有時他坐在上面到對岸去,船與水是那樣近,蓮花蓮葉與他的人是那樣的近,彷彿眼看著就要沉下去,我老疑心他入蓮花深處就不再回來,變成一支蓮葉了,但他總能回到小草棚,在六月的陽光裡進出。更多的時候他待在破船上,坐在那裡不言不動,像是長在水裡,面前綠意無限,如波濤連綿,老人的六月是蓮花蓮葉的六月,太陽裡都是水氣。

下晚西的時候,我們喜歡到對岸去,要繞老大一個圈。對岸是一條寬寬的石子路,行人車子不斷,邊沿的蓮葉上都落了一層的灰。情侶們雙雙對對的在岸邊走,學生模樣的年輕人將書或報紙卷在手裡,駐足遠眺,神情裡都是學得來的誇張,不及我鄉人心淨,大氣,對物有驚訝和貪婪,不能平等相待。人和物各有端莊和灑然,彼此敬重,用不著精神上要去巴結沾光。這裡的蓮葉蓮花也沒有我鄉下塘水池壩裡的更有人家之好,但城郊的晚霞投在這大片田田的蓮葉上,餘輝映蓮花,非常的華麗,叫人相信這層層蓮葉裡都盛滿了霞光,盛滿了這人世之好,摘下一枚包起來,便是把這一刻的天光地氣都帶回了家,有山河的貞親和吉祥。

天漸漸暗下去的時候,月色大起來,乘涼的人三三兩兩的,拍著芭蕉扇,搖著紙扇的都有,或者聊天,或者漫步,或者鋪一張報紙坐下來,這大多是情侶,他們坐在一起覺得親,可以什麼話也不說,此時的月色風影都是語言,思想裡什麼也不起,只分明覺得身邊有這個人就很知足了。

車子過來的時候,車燈照出好大一片蓮葉蓮花,在月光裡生劈出的世界,像人世的光偶爾漏進來,俗氣裡有旺盛的人氣,哪怕塘邊就坐著一個人,也不會孤單,感覺自己依然坐在人世的繁華里,是真實可靠的。

沒有月亮的夜晚,行人腳步匆匆,蓮葉蓮花黑壓壓的,一束車燈打在蓮葉上,有驚懼的綠,鮮明得有鋒稜,有一種絕對在裡面,不容置疑。佛以蓮花喻佛法,佛教以蓮花為彌陀所居,諸佛以蓮花為坐床,皆因為蓮的吉祥,貞靜,大氣,能悅眾心。黑暗裡的蓮花是心的無盡燈,永遠亮在人世。

金銀花

金銀花

寫下這個名字,滿目都是五月的風光,黃透的大麥散發著新熟糧食迷人的醇香。水田裡早栽的稻秧已蔥蘢一片,嫩尖尖上亮晶晶的露滴在晨光中珠光寶氣,四散在田野上勞作女子的言語歡笑溪水一樣清亮,胸前連珠帶露的金銀花香透了夏天的早晨。一天有這樣好的開頭,真是一寸光陰一寸金,比如《詩經》裡的“興”,後頭有一個世界要在風與花中開出來。

我家的金銀花好象是自生的,長在東面的水溝邊,依著一棵老柳樹,從我記事起,沒見有過施肥,卻照樣風姿宜人。她是攀緣植物,藤蘿妖嬈,在樹幹上千回百轉,處處都是她的機變,她是不會一條道走到黑的,在她這裡,大自然凡不可逆轉者皆可以逆轉,古往今來多少人都敗在騎虎難下上,一句話脫口,一樁事脫手,便收不回來,沒有能力轉身,眼睜睜看著自己走向傾覆的宿命。她是柔弱的,竟然輕巧地託開了。自古美人依於英雄是最好的圖畫,剛柔相兼天地相行,可她依的是一棵柳,雖然也是樹,卻不是偉丈夫,春風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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