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3 / 4)

旁日更新妍起來。晌午的陽光裡,數十根長枝條上都是花,紫嫩紫嫩的,是淡到叫人心疼的紫,呈現出藕荷色的無限嬌媚,似乎透明,陽光盛在裡面,都成了藕荷色。這倒鐘形的單花酒杯大小,滿杯滿杯的陽光在風中搖曳多姿而不潑灑出來,稠密的卵形葉片掌狀分裂,互生在枝杆上,綠著一張張可愛的小臉,都是夏天的語言,親得如同掠過髮際的風,無法拒絕。只覺此刻人世的憂患與喜悅,樁樁件件亦像這片片綠葉,朵朵好花,皆是喜悅的潑濺,風光欲流。

我母親見我駐足觀望,只淡淡地說,是槿條。平常得就像她走在這天地間,穿著司林藍的大襟褂子,手裡的方巾拎著掛麵和雞蛋,這樣的安穩靜好,和她時常在堂前屋後的忙碌沒有二致,就覺得母親和眼前的一樹繁花都是夏季的風景,我傍在身邊,如是花樹下生出的新枝。

回來的時候,母親因為另外有事,帶我走了其他的路,木槿便沒有再看見。然而,夏天的訊息已經洩漏,木槿的枝條伸出童年的牆頭恣意地開放。稍稍大起來以後,我曾獨自去找過,卻沒看見這棵樹,但我記得她就長在村子的第二層,一陳姓人家門前的田埂上,房子是新起的,稻草的馨香飄蕩在風中,堂前的泥還攤著,地上放有剩餘的土坯,女人一邊拾掇,一邊笑哈哈地和母親打招呼,牆腳尚未來得及砍去的青草連綿到野外,木槿就從這茂盛的綠草中開出來,可以看見她不是移栽的,到例外地照亮了這新興的未完工的人家,即便後來被挖走或是毀劫,也並不能使她消失,因為這一樹花葉與這戶人家以及建造房子的百作工匠,來往的路人,都在同一片風景裡,只要人世不謝,她就永遠盛開在那裡。

一丈紅

一丈紅

一丈紅在夏天浩蕩的綠色裡,生有一種沒有名目的大志,興興頭頭地要在這個壯闊的季節裡出色起來,如少年的胸懷,對於眼前的日月山河有無限的豪情,雖然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怎麼做,但他激動著,單這激動就已經是一種風光,叫人喜歡。

人世的事多因了例外而平添一份跌宕的驚險與驚喜,一丈紅是夏天的廣袤裡憑空擎出的一隻朱漆托盤,有一種驚疑的豔,然而是這樣的好,這樣的合適。天地間本來可供選擇的就不多,春夏秋冬也由不得你要與不要,眼前是夏天,落腳就與你同在。有言是哪一塊黃土不埋人,哪一片大地不生根,這個遼遠的季節有太多舒捲的餘地,綠儘可以綠去,紅儘可以紅去,是葉的世界,也有花的空間,如太陽開在天際會使天下亮堂起來,夏天裡的一丈紅就有這般光焰,是沙漠裡的一聲鞭響,“啪”的打在無朋的空氣中,驚悚之外另開出迴響的絕豔。

這種植物有慧根,她不問過去,不問未來,只問今天,真是日日是好日。初時就是普通的草木,葉片掌狀,大如瓜葉,而且有毛刺,一個春天都沒有動靜,像犯春困,睡著了,這個粗心的丫頭竟是錯過了春天,叫人不知如何是好。然天也縱容她,夏天的一陣好風吹來,隨即睜開了眼,世界已然是另一種風光了。從來大福都是依於大禍,開錯了大不了枯萎,開對了,又是一番新天地。這真是有氣魄,夏天的氣魄,杯口大小的花朵如絲如綢,順著兩米多高的莖杆一路飛揚上去,節節都是花朵,寸寸都是絢麗,好比在鋼琴上走路,步步都是音樂,洋溢著青春之旖旎,照亮了夏季,也照亮了她自己。好日子裡山河大地皆是寫著她的明媚,她的險絕裡漫出來的喜氣與豪放。

書上說一丈紅花有冠紅、紫、黃與白四種顏色,我鄉下沒有黃色和白色的一丈紅,多為冠紅,吉祥喜慶,植於門前有紅紅火火的熱鬧,看著叫人興起。但我更喜歡紫色的一丈紅,她那種紫,是紅裡泛紫,紫到接近於黑,而又十分的鮮潔,有一種忘我的境界,無限的華貴。就有些疑心,此花是不是這粗枝大葉的植物開出來的,仔細看看,也真只有她才能開出這無雙的美顏。

我小時侯第一次相遇一丈紅,感覺裡電閃雷鳴。小學二年級的時候,不知道什麼原因,離學校不遠的一個村子有一段時間老有人生病,學校組織同學去沿著村落人家撒石灰消毒,各人戴上口罩,或用手帕與布條扎住口鼻。村裡的人都笑嘻嘻的,對我們很客氣,但我們不和他們說話,也不和他們站在一起,更不喝他們的水,以免傳染。現在想起來更像一場運動的枝節,否則就是太沒有衛生常識,讓一大群易染的孩子深入疫區實在荒唐。但我們個個都很興奮,因為不上課,又有熱鬧可趕,尚且恐懼本身的新奇鼓滿了心胸,再沒有比這件事更讓我們高興的了。就是在那個村子裡,我看見了一丈紅,排排的,有兩間房子那麼長,午後的太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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