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茶館,只見一個留有孔夫子式鬍鬚的人,端坐在茶座前。那人見他們三人進來,便起身相迎。岳飛一看便知:那就是武藝大師周同。
家人領著他兄弟倆走近周同身旁,岳飛見周同體長身闊,大眼睛,單眼皮,眉如臥蠶,面容和善,連連請坐,心中已尊敬了他好幾分。周同看上去與嶽員外年紀一般,實際周同年長一輪。岳飛恭恭敬敬叫聲周伯,又叫聲周老先生,畢恭畢敬作了一個揖。周同欲回禮,剛把臀兒略起了一起,腰兒略曲了一曲,還禮一半時,岳飛急忙深深地作了個揖。
周同見岳飛行步舒徐,語音清亮,且甚有禮數,滿心歡喜,便問岳飛道:
“你這小少年幾歲了?”
“小子虛歲十三。”
“可曾上學?”
“上完小學。”
“最喜愛什麼書?”
“《左氏春秋》和《孫子兵法》。”
一老一少,兩下一遞一答說話。岳飛並不只是被動作答,問道:
“周老先生勇武任俠,見識廣博,大有聲名。小子久仰其名,正要去拜您為師。何幸忽蒙大人呼喚,實非常之遇也。不知有何吩咐?”
周同見岳飛出語如注水,愈加驚喜道:
“可從師習過武藝?”
“全憑個人喜好,原無師承。”
周同又問岳飛會什麼武藝,精哪些功夫:
“武藝一十有八,你精通幾班?”
“我天資不佳,只會幾套徒手拳,略會騎射。”岳飛道,“我心慕武藝已久,卻無師傳,自知落後,心常切切。”
嶽翱插嘴道:
“我家宅外池邊有棵大柳樹,哥哥時常在以樹葉為靶練習射箭,媽媽說反正柳樹不能成才,隨哥哥去射。”
嶽翱可愛的令人發笑,周同望了嶽翱一眼,抿著嘴忍住笑,問岳飛道:
“你緣何能打敗專業相撲手?”
嶽翱又插言道:
“我媽媽說,哥哥的武藝,正應了一句俗語:草鞋沒樣,邊打邊像。”
岳飛捂了一下弟弟的嘴巴,認認真真地答道:
“說全憑個人喜好,原無師承,也不全對。我是在欣賞別人相撲、武戲時,琢磨那些是自己尋常想不到的妙處,記在心中。回去後,模仿練習,直到自認為模仿得惟妙惟肖為止。所以,人人皆是我師。”
“採百家之長。”周同好一陣不再言語,只是覷著岳飛兄弟微笑。
嶽翱忽然指著周同道:
“哥哥,你看周老先生貌似我們書房正牆上的孔夫子。”
弟弟童言無忌,評論起前輩來,做哥哥的好不尷尬!岳飛連忙原場道:
“先生乃武學大師,名聞四野,卻也溫文爾雅,如我們書房牆上的孔夫子一般。”
“溫文爾雅之人,等同怯懦之人嗎?”周同問岳飛道,“溫文爾雅之人,乃禮儀中人。禮儀本身是對人的尊重。武林中,真正武學大師重禮儀,講和平。只有稱霸的人才講暴力,也只有真正孔武有力的人,才能服人,才講得起和平。只有和平的環境,才有禮儀可言,人的尊嚴才會得到尊重。”
一席話,岳飛抓住要旨,贊同道:
“根本上說,為人的尊嚴而習武。”
周同覺得收了這個徒弟,不會後悔,問道:
“周流社周氏,在族廟開辦了一間武社,叫河朔社。你可願意前去習武?”
“求之不得!”岳飛不勝驚喜,連忙伏地稱謝。
周同道:
“你回家去,稟知父母,若父母應允,待來日去武社見我。來日是拜師收徒的吉日。”
岳飛在茶肆中拜謝了,一出大門,兄弟倆飛奔回家。
回到家裡,岳飛把與周同相遇的經過,氣踹吁吁地與父母備細說了一遍。嶽員外夫婦喜出望外:
“周先生文武全才,他肯收你為徒,帶你出去歷練,再好不過了。”
姚氏隨即準備拜師禮,岳飛幫助母親開出禮單:
麥糕一籠,黍酒二壇,母雞三隻,臘肉臘魚各兩條,外加一袋糧食。
岳飛對母親道:“要挑最肥大的雞。”過了一會兒,又對母親道:“要選我們家最好的罈子裝酒。”過了一會兒,又對母親道:“要用最飽滿的麥子做糕,麥子裡不能有乾癟的顆粒,更不能有一粒土沙。”
姚氏連連稱是:
“古人道:貴人不可賤用。麥糕不發。母雞不肥,黍酒不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