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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滿目春光 (3)夢縈在內城
9月8日,星期二,白露,國際掃盲日。
北京的街頭到處飄著那英和王菲的《相約九八》,歌聲很悠揚,很溫柔,也很纏綿。
快到下午兩點了。老陽兒還在發威似地穿過雲層這道懦弱的屏障狂灑著它的白熱,腳下的路面在無言地接受驕陽寵幸的同時,又狠毒地把多餘的燥熱送給了空氣。上承下受著,迫使人們張開身上所有的毛孔並放出一身臭汗。
近來,富人金兆楓把許多精力都放在了追尋古都文化上面。他愛北京,一如愛自己的親人。如今,老年間的建築風貌也是越來越難得一見,不是被扒了就是被佔了。每次想到這些,他的心裡都會酸楚不已,但他明白,沒有幾個人會像他這麼痴迷老北京的一切。老北京舊有的格局早已經被敗家子兒們折騰得支離破碎面目全非了,但他依然食古不化地苦苦愛著這片令他感到溫暖的土地。這幾天,他的腦袋好像搭錯了筋,狂逛著東城西城地界上殘存的老胡同們。上午,他把車停在什剎海體校附近後去了後海,順便看了看海邊兒(海邊兒:老北京人對前海、後海和西海附近的稱呼。)依然存在著的老宅——那是老祖和爺爺的誕生地,是怹們夢裡的家。他小的時候,老祖經常帶他到老宅附近去,表情凝重地注視著那難忘的所在,一言不發。雖然他見過它多次,卻一次都沒進去過——現在已經成了一位高幹的住所。
現在,金兆楓悠閒地走在德勝門內大街上,眼睛漫無目的地四下巡視著。
忽然,他的眼前一亮——前面臨街破敗的灰色磚牆上,赫然貼著一張細長條的標語,上書“講究衛生,熱愛北京”八字,粉紙黑字,煞是醒神奪目。他急上前去,定睛屏氣,仔細地品味著上面的每一筆橫豎撇捺。真好字也!筆法很開門,走的是正統顏真卿的路子,功力老到,神韻四溢。字如其人,他料定書者必非等閒之輩。要是能見見此人就好了,可是,人海茫茫,何以得見?他賊眼一轉,計上心來,有了——寫標語的肯定是本街道的居民,上居委會打聽打聽去。
離他不遠站著個大媽,左手叉腰,右手拿著芭蕉扇搭起涼棚,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呢。他急忙跑上前去。
“大媽您好!請問您一下,咱們居委會在哪兒啊?”他禮貌地笑著問道,同時發現大媽的右臂上帶著個紅箍兒(箍兒:北京俚語,意為袖標。),上有黃|色“治安”二字。
“什麼事兒啊,找居委會?”大媽的不屑中夾雜著幾絲警惕。
“是這樣。我看那標語上的字寫得太棒了,想認識一下寫字的人。我是書法愛好者。”他和氣而耐心。“我想上居委會問問這個人住哪兒,您能幫幫我嗎?”
“我都盯你半天了,一看你就喜歡毛筆字。”大媽放下蒲扇,樣子顯得和氣起來。“我是居委會的副主任,分管安保的。這是我們這兒的佟老師寫的,我帶你找他去吧。”
第二章 滿目春光 (4)初識佟老師
沒過幾分鐘,大媽帶他走進一個雜亂而擁擠的群居院落,停在一家門前。“佟老師,有人找你。”
大媽的喊聲剛落,房門一開,走出一個六十歲左右的男人來,高高瘦瘦,風骨脫俗,帶著一副鏡框圓圓的老式金絲眼鏡,很有幾分舊派文人的風姿。“老姐姐,您好哇!”他的聲音極柔和,笑容謙和可親。
“這個小夥子剛才在街上溜溜兒看了半天你寫的標語,人家說你的字好,想來訪訪你。”大媽對佟老師說完,把臉轉給金兆楓。“行了,你們慢慢兒聊吧,我走啦。”大媽邁起腿,在兩個男人的千恩萬謝聲中驕傲而滿足地離開了。
“您是……”佟老師看著金兆楓。
“佟老師您好,我叫金兆楓。我覺得您的書法特別好,想跟您探討探討。我也是書法愛好者,可是造詣比您就差遠了。”金兆楓微微躬身,眼睛真誠地注視著對方說。
“我這……我這屋兒裡小,太亂了。你看……”佟老師面呈窘狀。
“您太客氣了。如果不方便,咱們在您門口兒聊一會兒也行。我就是仰慕您的書法,想跟您這樣兒的人交朋友。”
“那……您先等會兒,我進去拾掇拾掇。”佟老師說完,進屋了。幾分鐘後,復由屋裡出來。“讓您久等了。請進。”
“啊,您先請。”金兆楓客氣地謙讓著,然後,隨佟老師走進屋內。
屋子有十三四平米左右,擺設有些凌亂,到處堆放著各種書籍,令金兆楓吃驚的是,除了單人床和衣櫃等幾件簡單家